第18章(1 / 1)

意识清醒了一点,看清楚自己正蜷缩在一堆干草上。

她转头看了下四周,这是一间堆满杂物和干柴,十分破旧的屋子,屋子里面没有人,看来她是被强人绑架了,心中无比恐惧,强忍着要留下的眼泪。

一直听允轩说宫外的世界很可怕,到处都是歹人,她只当他吓唬自己。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过四旬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她带进来一阵香风,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最后进屋的是今天指路的黑胖子。

黑胖子殷勤地对妇人道:“掌柜的,你看看这个货怎么样,今天她一个人在街上逛,我寻思着应该是家里也没啥人了,就把她捞了过来。”

那妇人举着烛火,走上前来,其他人都叫她月娘,她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托起雪若的下巴,细细把她五官看了一遍。

“眉眼倒还周正,只是这身子有些单薄啊。”她用帕子捂着嘴道。

雪若又惊又怒,无奈无法发声,只能怒目圆睁,用力厌恶地别过头去。

“还是个烈性子!”她冷笑道,手一松,身后的彪形大汉上来,挥手就要扇上来,雪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在巨大的阴影里恐惧地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巴掌没落到脸上,半路被那个黑胖子截住了,他笑嘻嘻地道:“别打脸,今天正好一年一度挂牌之日,留着这个脸今晚上点绛台还要卖个好价钱的。”

闻言雪若心中大骇,已经猜到了自己被绑到了何处,急怒之下用尽全力挣扎,吐出口中的布块,大声呵斥道:“大胆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月娘冷笑道:“小姑娘,你现在落在我们手中,还讲什么王法,我马月娘的话就是王法。”

雪若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我是官宦家小姐,你们不可辱我。如果只是为了求财,只需书信给我家中之人,多少钱他们都能给你们。”

马月娘仰头大笑,头上浮夸的金色发簪颤颤巍巍地晃动,“姑娘真是吓死我了,官宦人家小姐?会一个人在外面行走?我唬我三岁孩子啊?”

“我是私自溜出来的,家中很快就会察觉,派人来找我。”雪若平静道。

马月娘狡黠笑道:“外面天色已黑,你来此已经半个时辰了,长乐城内并无官宦家出来找寻,”她话锋一转,“即使你是官宦家小姐又如何,进了我的门,哪有那么容易出去的?”她伸手一指,金色指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把她的嘴堵起来!”

雪若拼命挣扎着不让他们堵自己的嘴,大声喊叫道:“马掌柜,我看您是个聪明人,需知逼良为娼触犯律法,我家中长辈在朝为高管,如果他们知道我今日遭遇,你觉得你们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她的话把房中几人顿时震住了,雪若接着说:“你们就算把我卖了,我蒲柳之姿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你们让我书信给我的家人,我只说外出迷路遇到歹人被几位搭救,家人必当以重金相酬。”

马月娘举手示意,几个大汉停下手,马月娘冷笑道:“你若真有家人为官,我们若放了你,你岂不直接报官了?”

雪若道:“我可以保证绝不报官,家兄在长乐城经商,我只需书信一封,他立即就会送赎金过来,定不会报官。”她看马月娘似有所动,又言道:“我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我书信让家兄送银票到指定地方,你只需将我蒙着眼睛放回长街上,我也可以保证家人绝不追查此事。”

月娘心里一番合计,想这小姑娘虽然长得端正,毕竟也不是倾城之色,最多卖个一两百两银子,如果她家人能出更高的价钱,岂不是更好的一桩买卖,于是道:“你此话当真?”

雪若点头:“千真万确,如果半句假话,我任由你们处置。”

月娘示意打手解开雪若手上绑的绳子,让人找来纸笔,扔在雪若面前:“写吧!”

雪若揉着自己的手腕,细白的手上两道深深的红印,她就着微弱的烛火提起了笔。

她想了想,在纸上草草写了几笔,连同地址一起交给月娘。

月娘冷哼一声,“你要是给我耍什么花样,别怪我不客气。”她把手上的书信交给旁边的打手,嘱咐道:“速去速回,随机应变勿暴露行踪。”

半个时辰过后,打手回来,对月娘耳边附耳几句,月娘脸色突变,上前扬手给了雪若一巴掌,“胆大包天的小蹄子,连老娘我都敢玩耍,你说的那个绸缎庄的庄主不在家,听他们店里的人说他根本就没有妹妹!”

雪若的脸上一片通红,垂眼暗道不妙,她刚才写的是傅临风在天乐城的绮罗轩绸缎庄。

记得有次在霁云宫喝酒时,听傅临风跟允轩提过他这家的绸缎庄,他还说要把最好的江南缎子拿过来给自己做宫裙,如今危急之时她自然想到了他,而且在这长乐城她也只认得他这个朋友,没想到不巧傅临风不在家,绸缎庄其余人自然不识齐雪若是何人。

月娘气急败坏,指着雪若道:“你们快把着贱人绑起来,别让她跑了。”

雪若急得高举双手,脑子一片空白时,嘴里大叫,“我还认着骠骑将军上官逸!”

第9章 要了命的微服私访

屋子里面登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月娘和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惊恐之色,过了一会儿月娘神色缓了缓,她慢慢向雪若走过去。

这次有用了,看来上官逸的名头还是可以震住他们的,雪若心中呼出一口气。

月娘忽然拿出手中的布,用力塞进雪若嘴里,雪若哭着用力挣脱,奈何月娘两只胖手像铁环一样死死压住她的肩膀,亲自拿着绳子把她绑得结结实实,“居然敢拿上官逸那个活阎罗来吓我们?我还会信你?你若认识上官逸,我更不能放你了。”

雪若已经哭得声嘶力竭,月娘替她摸了把眼泪,劝道:“姑娘,我劝你认命吧,进了这个门就别想着出去,过了今晚接了恩客,就想明白了,刚来的姑娘都跟你一样。”

雪若浑浑噩噩地被带出了小黑屋子,马月娘让人给她灌了一碗汤药,吃完后她浑身无力,大脑也是糊里糊涂,只木然被带着一路穿回廊走柳巷,登上灯红酒绿的阁楼,洗脸梳妆,换上薄如蝉翼的丝裙,蒙上流光溢彩的面纱。

点绛台上丝竹声起,有楚腰纤细的美人在台上轻歌曼舞,台下的看客们一声声高呼起哄调笑,今夜被挂牌初夜的姑娘蒙着面纱,依次被带上台正上方的二楼,依栏一字排开等待拍卖。

雪若被人搀扶着懵懵懂懂地走着,耳边尽是轻浮的调笑,宫灯暧昧的光影中,穿红着绿的人影相拥而过,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人神志更加模糊,她是谁,她在哪里,她不知道。

燕熙宫的一切都恍如隔世,宫女的跪拜,母妃的训导,允轩的谈笑,一幕幕如电如雾从眼前闪过,在茫然的眼眸前消逝得无影无踪……

雪若呆呆地被领着上了台阶,深思迷离中,恍然见台下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影,她强撑出神思中的一丝清明,直着眼望着远处有些眼熟的人儿。

是上官逸!

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青衫,戴着街上书生戴的黑色儒生帽,十分低调地坐在人群后面,只是那清俊的面容和冷淡倨傲的神色,让她在沸反盈天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雪若不动声色地慢慢挪动位置,趁所有人都被台下舞台上的表演吸引的时候,她脱掉脚上一只绣花鞋,朝着上官逸的方向踢了过去。

还没等她看鞋子是否踢中,她就被人拉回了二楼的中间位置。

“一个两个都给我站好,今晚能卖出高价的人今后就有好日子过,没人买的就要被打发到黑舀子里面受罪,都给我好好表现!”月娘低声训着像物件一样代售的女孩们。

雪若挣扎地看向一楼,上官逸仍旧如一潭静水那样坐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心中一片哀凉,又想大声呼喊,但这楼内丝竹歌舞声喧天,还没等她引起上官逸的注意,大约就被马月娘给拉走了。

丝竹骤然停歇,挡在二楼姑娘们前的巨大红纱从空着飘落,细碎的鼓点想起,站成一排的女孩被推至回廊边,叫价正式开始。拍卖的开始让楼下的男人兴奋到了极点,调笑、叫价和污言秽语混着香浓的脂粉味充斥在空气中,雪若胸中翻浆腾海几欲作呕,她绝望地看着楼下一隅,上官逸坐的位置被几个手舞足蹈的登徒子完全挡住了。

她默默闭上眼睛,心里打定了注意。咬断舌根的话应该能立刻就死了吧,她伸出手抚摸着脸,确定自己还有张嘴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