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蛋糕的流程就那么几个,但是周彦动作比那天在工作室时要慢很多,禾慕的思绪似乎也随着?他轻缓的动作慢慢稳定了下来。她不是第一次看周彦操作,但是今天知道了眼?前人?的另一个身份。
她看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在那个模糊视频里看到的许予承比赛录像。
这双手从?前在黑白键上是什么样?子的呢?
禾慕其实有很多问题,但又不舍得打破此刻的安定,于是又都全部咽了下去?。
至少,禾慕心?想,在一切可能结束之?前,至少让自己看完这个蛋糕。
周彦用刮刀将蛋糕抹平,拿起裱花袋,在上面旋转着?挤下特制的口味奶油,红茶让奶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棕色,禾慕早上还觉得这个颜色十分?有情调,现在却觉得如秋日?落叶一般让人?感伤。
最后一步,她看着?周彦把一颗车厘子放到蛋糕正中,如画龙点睛一般,整个蛋糕一下子就变得可口且诱人?。
可惜禾慕实在没有胃口。
她就着?蛋糕的香气,抬头看向周彦唇角那块在灯光下格外显眼?的鲜红伤疤:“今天那个人?为什么打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第28章 28 黑巧可可切片
“今天那个人为什么打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禾慕的问题留有余地, 周彦既可以就事论事地只解释今天的事,也可以选择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禾慕看着他眨眨眼, 等他的选择。
不料周彦却转头, 到厨房柜子里翻找, 而后, 禾慕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放下自热锅、泡面、生?巧、水果慕斯……
冷热酸甜应有尽有。
“这会是个?有点无聊的故事,而且可能?有点长,”周彦叹了?口气,“选个?宵夜吧。”
周老板贿赂的心思过于明显,禾慕刚想拒绝,自?己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响。
饿的时候比较想吃咸的,于是她指了?指自?热锅:“正好我今晚应该是睡不着了?,你可以慢慢讲这个?故事。”
周彦轻轻笑了?一下,转身把其他几样东西收起来,抬着自?热锅和刚刚那个?蛋糕走到客厅, 禾慕跟着他坐到沙发?上, 就看到他一边拆着包装, 一边问道:“你之前就知道许予承吧?”
这个?开头, 那就是选择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自?己了??
他在锅里倒入冷水,牛油的香气随着蒸汽蒸腾而起, 禾慕点点头:“我之前看过他……你和HARS公司的那个?案子, 所?以查过一些公开信息。”禾慕换了?个?人称代词。
天才钢琴少年、柯蒂斯音乐学院、音乐公司创始人。
这些头衔过于耀眼, 以至于禾慕现在其实还是不太能?把它们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我父亲许振元是东港音乐学院的教授, 也算是圈里很有名的美声男高音, 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同样出身音乐世家的程安,也就是我母亲。”
音乐世家, 禾慕暗自?思忖,和她在网上看到的一样。
“那个?年代能?学音乐的人,要?么是天资聪颖,要?么就是家中?条件优渥,他们两?个?属于两?边都占,又正好一个?需要?婚姻助力,一个?需要?爱情幻想,于是一拍即合地走入婚姻殿堂,之后有了?我。”
“我从一出生?,我的父亲就开始让我接触各种?乐器,最?后找到了?他认为最?适合我的一样,也就是钢琴。之后我拜师音乐学院的周宏方周教授,从那之后,我的生?活就开始与黑白?键绑定。”
“他们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父亲对我寄予众望,而母亲则是把我当作挽回和维系这段其实已经支离破碎的婚姻关系的救命稻草。”周彦语气平淡得好像真的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甚至还抽空把熟了?的自?热锅的盖子打开了?。
锅里牛油的香味铺面而来,禾慕却又没有食欲了?。
周彦的语气越平淡,她越是难过。
周彦到厨房拿过碗筷,递给她一套,重新?坐到她对面。
“外人面前我的母亲优雅、高贵,在我面前她又是另一副样子,我每天只能?没日没夜地练琴、比赛,用拿奖换父亲在家里吃一顿庆功宴,然后周而复始地循环。”周彦不知道想起什么,轻轻笑笑,“但是到我十岁那年,我妈妈对庆功宴、对我、对父亲忽然都变得漠然了?。”
“她怀上了?许予诺。”
等等。
禾慕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在此之前周彦的母亲已经要?靠儿子的庆功宴才能?和自?己的丈夫见上面,那许予诺……
“她知道吗?”禾慕皱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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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摇了?摇头:“虽然后来这场婚姻所?有的恩爱都是他们需要?这份名声的逢场作戏,但既然是做戏,就得维持那份体面,所?以大人对彼此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却又都觉得可以瞒过孩子。”
禾慕回忆起许予诺的长相,难怪她和周彦只有一些神似……
“十五岁周教授出国,我跟着他一起远渡重洋,他对我而言亦师亦父,所?以出了?国之后,我就一直自?称‘周彦’。”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才有了?一丝丝怅惘,“十八岁我考入柯蒂斯,完成了?父母、老师对我的期待。”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父亲让我回国,我拒绝了?,和周教授还有当时的一个?朋友创业,开了?HARS公司,但也因此和家里彻底决裂。”
“章志坤?”禾慕补上了?那个?“朋友”的名字。
周彦一愣,而后想起她看过卷宗,点点头:“我当时想的是,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啊,”周彦自?嘲地笑笑,“那个?案子你也看到过,章志坤和老师一起起诉我,用尽方法逼我出让版权,当时你们周律是我的代理律师,她告诉我初始合同有不合理条约的情况下,我是可以起诉HARS并且争取判决合同无效的……但我放弃了?。”
后面的话,周彦今天在演出后台对着夏秉言和周孜一也说过,但此时面对禾慕,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因为在开庭前,我知道了?他们突然针对我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许家逼我回去?的手段,他们想要?借此警告我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摆脱过他们的控制。周教授也好,章志坤也罢,无非都是许家用人情、用金钱找来的棋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作为毫无意义,我讨厌许家,却不由?自?主地喜欢音乐,打赢了?官司拿回版权又能?怎么样,我只要?在这个?行业一天,我就在他们的阴影下一天,无论我走出多远,我都是、也只能?是许予承。”周彦轻轻一笑,“就在我放弃版权的一周后……我父亲去?世了?。”
以放弃自?己的心血和梦想来与过去?切割,而后曾经的血缘桎梏却忽然消失。
禾慕看着周彦,他轻轻垂着眼,睫毛挡住他的眼睛,眼眸晦暗不明。
“我没有办法形容我对他的感觉,我一方面觉得轻松和庆幸,另一方面又被血缘亲情羁绊,但是到最?后我都没有出席他的葬礼。”周彦看向眼前的那块蛋糕,“我趁着他们分割遗产、整个?许家无比混乱的时候,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找到一家甜品店打零工来养活自?己,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接触甜品。之后回国开了?‘一周’。”
“今天在音乐厅外面的那个?人叫夏秉言,是我在柯蒂斯的同学,当年我们一起做了?许多曲子,但是因为他一直不太喜欢章志坤,所?以没有参与HARS的创立,”故事结束,周彦才开始回答禾慕刚刚提出的问题,“他手里有我们的demo和工程文件,是原创性的有利证明,但是因为我当年中?断起诉觉得遭到了?背叛,一直生?气到现在,我今天向他们解释了?原委,那一拳也算是让他发?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