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好像已经是第二次走神的时候被人吓到了。

“过来想问你是借你把伞还是一会一起走，就看到你盯着外面发呆，”周彦伸手把她手里的勺子接过来放到一边，释放了被敲打半天的盘子，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怎么了？”

禾慕杵着下巴：“遇到了一个职业瓶颈……不过我这种刚工作一年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有资格说瓶颈啊……”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好像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容易说明白，禾慕瘪着嘴想了想，用手在桌上画圈。

“假如这里是你的舒适区，你也知道在这里你是较为稳定的状态，但是呢，”她把手画出一条直线，“现在有几条路能出去，你没试过，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你会出去吗？”

周彦的目光落在她在桌子上划拉不停的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她的问句结束，才笑着抬头重新看向她：“我也不是从一出生就决定要来卖小蛋糕的。”

禾慕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笑了笑，又忽然好奇：“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一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吧，”周彦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反正比一个甜品店老板符合家里人的期待、符合世俗的价值判断。”

“可是，甜品店老板也很厉害啊，”禾慕没有半分刻意安慰的意思，说得十分诚挚，“我从小就想当蛋糕师，但是实在没有这个天赋，”她抬头往周围看了一圈，“而且没有甜品店的话，我们今天就要在外面淋雨了。”

“没有甜品店也会有别的店，有屋檐就能躲雨。”

“可是别的店没有那么好吃的梅子果酱，也没有摊得那么好的千层。”禾慕看向外面，雨点落到地上，溅起一片涟漪，“不过你说得对，你半路出家都能把蛋糕做得那么好，我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为什么不去多试一试呢。”

第08章 8 青梅果酱千层

禾慕向来不是内耗的人，说服自己之后，决定就好做得多，她低下头在手机上戳了戳，在报名系统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长出一口气，问周彦什么时候下班。

“你着急吗？”周彦抬手看看手表，“要回去加班？”

禾慕摇头：“今天没什么要紧事。”

周彦想了想：“那……等我半小时左右？还有一个定制蛋糕要裱花，之后顺路送过去。”

“那我等你，”禾慕本想约他吃个晚饭报答点拨之恩，但自己刚刚吃了蛋糕，“回去的路上请你喝个冷饮什么的。”

周彦勾唇一笑，转头看了看后厨：“想进去看我裱花吗？”

禾慕愣了愣，不太确定这样会不会有些唐突。

“包放前台，”周彦站起身，朝她扬扬下巴，“跟我进来。”

禾慕跳下椅子，把自己随身的托特包交给江悦玥帮忙收好，跟着周彦从那个白色的小拱门走了进去。

她这才发现这道门后面还有个不短的走廊，右边连着甜品店的后厨，左边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周彦没有带着她进入后厨，而是往左边去推开了木门。

门内是一张干净的工作桌，上面放着一个蛋糕转盘，背后是一个整齐的柜子，布置着整齐的裱花嘴和各类工具，还有一个小小的烤箱，禾慕打眼一看，轻轻“哇”了一声。

周彦跟在她身后，从墙上给她拿下一个干净围裙带上，又给她递过来一个透明口罩，示意她先进去，自己到后厨去拿烤好的蛋糕胚。

禾慕抬着头打量了一圈，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外面的店面一脉相承，都是干净的奶白色，待周彦去而复返，才问道：“这就是你上次和我说可以给我单独找个座位的地方？你平时都是在这研究新品吗？”

周彦把蛋糕放到转盘上，拿过一旁的长锯齿刀，熟练地分成三片：“我一般在家做，最近……”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新奇参观的禾慕，“最近在这边多一点。”

禾慕完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挪到周彦对面，看他带上透明手套，把一旁的果酱均匀地涂到蛋糕切面上。

禾慕从里面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青梅酱？”

周彦点点头，挤了一圈奶油，把腌渍过的青梅干平铺到上面，而后盖上一片蛋糕，在第二层上放上一片淡绿色的奶冻，他抬眼看到出神的禾慕，笑着问道：“之前就想问你，那么喜欢吃蛋糕，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做做？”

禾慕正看得入迷，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试过，真不行。”她看着周彦放上最后一片蛋糕胚，挑起一块奶油放上去，“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配方一克不差，做出来就是不一样，我妈说我就是吃现成的享福命。”

“她就没想过，吃现成的得花钱啊，哪个打工仔能是享福命？”禾慕撇嘴，“我觉得可能小蛋糕也是一门艺术，需要一些特定的艺术细胞吧。”

刮刀贴上蛋糕，周彦轻轻一转托盘，那些奶油就被均匀地覆盖到了蛋糕侧面，他又放上奶油，完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一刀收：“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从来没离开过艺术行业了？”

“你以前也在艺术行业啊？”禾慕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有效信息。

周彦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什么，低头在蛋糕上挤出一圈花边，轻轻应了一句：“算是吧。”

“难怪你认识的朋友需要版权方面法律援助，”她看着周彦换了个更小一些的裱花嘴，从一旁调出些奶油，手腕一起一落间，一朵朵精巧的茉莉花便落到了蛋糕上，又被吸引回去，一时忘了追问，偏头低声问道，“欸，这奶油怎么这么香？”

“我用茉莉花冷萃之后加到了奶油里一起打发，”周彦给她解释，“我当时给你送的那个切片也是这么做的。”

“说真的周老板，见到你真人之前，我一直给你脑补的形象都是一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他这么一说，禾慕又想起两人的初见，没忍住乐了，“每天板着脸督促员工，但是自己迟到早退那种。”

周彦正低着头完成最后的收尾，他拿出一盘白色的糖珠点缀在蛋糕上，而后拿过白色底盘，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挪过去，又从一旁拿过透明的蛋糕盒盖上，动作麻利地用丝带装饰好，抬眼看着禾慕一挑眉：“见了之后呢？”

“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过蛋糕店还有这么一个帅哥，怪可惜的，”禾慕皱皱鼻子，“然后你就说你是‘周扒皮’，给我尴尬坏了。”

周彦轻笑，没有接话，系紧丝带：“走吧。”

禾慕把身上的厨师服和口罩取下放到刚刚那个挂钩上，走出来和江悦玥打了个招呼，挎着包和又一次早退的周老板一起离开了“一周”。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禾慕闻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才想起自己下午进店里时的狼狈。

现在却好像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大概就是小蛋糕的威力吧。

她跟在周彦后面，忽然发现他领着她没有往地铁站的方向去，禾慕有些不解，但一想他可能要顺路去送蛋糕，便也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后两人一起走到了商场背后的停车场，禾慕看着周彦拉开那看着就不便宜的车门时还是愣住了：“你的车？”

周彦点点头。

禾慕不解：“那那天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坐地铁？”

周彦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两人一起来店里那次：“限号。”他把蛋糕放到后座，绅士地帮禾慕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行吧。禾慕道了声谢，坐进车里，拉上安全带，看后上车的周彦正专心倒车，悄悄拿出手机查了查那个自己不认识的汽车标识。

在看到价格之后，禾慕睁大了眼睛：“周老板，我有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卖小蛋糕那么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