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寺中,是听?了?敬溪的话,趁谢临复要秋闱,来为?他求些福气。
她那日求了?三个愿。
一是听?敬溪的话,希望谢临复能够高中。
另外两个,很自私的都是为?自己求的。
希望能和谢临序有个孩子,希望能和他的日子好?好?过下去,结果,最后,三个全数落空。
宋醒月和老夫人一起在正殿这?处,却在今日碰到?了?季简昀同季夫人。
季夫人也是虔诚的佛教?徒,若报恩寺中有什么大节法会,她总也会来。
宋醒月第一次同季简昀相见也正是在报恩寺中,正是因为?他陪着母亲来山中上香。
季夫人显然也看到?她了?,她面上神情愣了?一瞬,可很快又恢复了?如常。
与?此相比,季简昀面上表情便平稳太?多,只是像碰到?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季夫人看了?看季简昀,眼神之中马上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也难怪他今早说陪她一起出门,原是此等缘故。
自从他知道宋醒月和钱高誉的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同她这?样亲近过了?。
季简昀面上虽是不说,可她看得出来,他心中其实一直也是有在怪罪她的。
怪罪她当?初没有帮宋醒月,怪罪她袖手旁观。
今日季简昀究竟为?什么而来,季夫人心知肚明,没有主动戳破,却是主动上前?同谢老夫人打了?招呼。
“老夫人,好?巧,今个儿碰到?你了?。”
老夫人听?到?声响,认出打招呼之人,从前?季夫人同季总督大婚时,她还去喝过喜酒,早些年?间,也偶碰到?过几回,算是面熟。
两人见过面便寒暄了?起来,宋醒月同季简昀站在一旁,心照不宣的听?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说着说着,不知是怎么说起了?季总督,是谢老夫人先问的,她说:“这?几年?不容易吧,一个人。”
季夫人听?此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之后,眼眶有些湿润,她道:“哪里就?是一个人,好?在是有明延,他也懂事,不算是一个人。”
谢老夫人抓过她的手,宽慰的抚了?好?几下,她说:“那就?好?,那就?好?,还好?儿子是听?话懂事,家里头有个听?话懂事的孩子,那也是最好?了?,你看看,这?样的日子,也就?只有家里头懂事的孩子愿意陪着我?们来了?。长舟实在忙,来了?一趟匆匆又走了?,复哥儿又是刚当?爹,从也不会想?着陪我?来的,他们俩,也就?小时候还肯听?我?使?唤,大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也就?孙媳妇疼人,也唯她懂事。”
季夫人听?到?这?话,也看向宋醒月,想?要跟着应和着几句好?话出来,却不知怎地,怎么都开不了?口。
只是过了?许久,她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道:“懂事,也不见得就?是好?了?,像明延,年?纪大了?,说是懂事,可是什么都憋着不和我?说。”
季简昀出声制止她:“娘,在外面说这?些东西做什么。”
季夫人闻此,也只同谢老夫人笑了?笑,道:“大了?,好?面,说不得什么不好?。”
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寒暄的差不多便各自散了?。
参加完了?这?处的法会,也已经快到?下午申时,再过一会,就?该到?傍晚时候了?,季夫人先和季简昀下了?山去。
下山的路上,走至一半,季简昀忽地就?说有东西落在了?山上,想?要折返回去。
季夫人喊住了?他:“是落下了?东西,还是落下了?人?”
季简昀只是看她一眼,不想?多说解释什么,抬步就?要离开。
“我?知道你要去找她,你等我?,只说几句话。”
季简昀听?她确是有正事想?说,也终停了?步,没有再走。
她上前?,压低了?声音同他道:“你一直放不下她,我?也没有办法去管,只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诱哄着她同你行苟且之事?她是有夫之妇,你自己觉得这?样像话吗。”
季简昀听?到?这?话,却像是被硬生生戳到?了?什么痛处,他眉头紧蹙,不解道:“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明明是我?先的。”
怎么事情就?这?样难堪,怎么到?头来就?成了?他行苟且。
季夫人自然不会将他为?了?去北疆而抛弃了?宋醒月的事拿出来戳他。
这?件事是季简昀的心伤,何尝又不是她的?
丈夫的死讯从北疆传回来之时,季夫人整整哭了?一日。
那一整天?,她骂了?北疆的鞑靼,骂了?天?上的佛祖,甚至就?连季简昀都无辜挨骂,她骂他不懂事,骂他成日就?知道瞎混,现在他父亲死了?,他们也完了?,没有人能够去撑起他们的家了?,那些季家的亲戚都会等着把他们娘俩赶出门去,他的父亲也要背负大衍的骂名,因为?他的死,害得北疆危急,他们季家就?该是史?书上的罪人。
季简昀被她骂着,没有说话,只是任她又打又骂,他口中只是喃喃的说:“娘,娘,有我?在,我?在......”
他喊着她,唤着她,试图唤回她的神智,可是没有用,没有唤回她的神智,她仍旧是哭得天?崩地裂。
季夫人已经完全陷在了?丈夫身死的恐惧之中,怨恨老天?不公,怨恨佛祖为?何没有听?见她的苦苦哀求,她哀求着她的丈夫能够平安归来,最后为?何要让他落得那番下场?!
寺庙中供奉着十八罗汉,供奉着白玉观音,供奉着玉皇大帝,供奉着王母仙子......没有一个能去保她丈夫平安。
她发誓不肯再去供奉着这?些没用的神佛,恍惚是他们索走了?她丈夫的命。
然而,季简昀出发去北疆之后,她又近乎是宿在了?寺庙中,睡倒在了?佛前?,日日为?他吃斋念佛。
现如今,时过境迁,一切又已安稳下来之时,她也已经不怪佛祖,只怪自己不够虔诚,精神已经没有寄托,拜来拜去也就?只是拜个念想?了?。
太?阳升起又降落,秋天?过去接冬天?。
到?了?现在,她唯二的寄托,除神佛外,只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季简昀看着向来是不着调的,她没有想?到?,到?头来,他最放不下的竟然还是宋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