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年前，秦志华还是带着唐青和?秦嫣回?到了村里。

不是要在村里过年，而是村里有老人过世，后事酒席需要人干活，村里负责这事儿的礼生写了张白榜贴在祠堂前，上面?写着需要干活的人，以及他们要做的事情?。

唐青和?江秀英被安排去洗碗，秦建国最?累，要当八大金刚，负责抬棺。

这都是村里的规矩，只要安排了人做事，在榜上的人不管在哪里打工都要赶回?来?。

现在还好，家门口就?有事情?做，大家到祠堂前一看榜，就?互相通知，邀着伴儿来?干活。以后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每次安排这些活，他们还得请假赶回?村，以至于后来?都安排在家里的，五十多岁的人来?干活。

村民们闲聊间?也觉得火葬挺好，土葬麻烦不说，还特别耽误别人的事。白事要按照风水先生挑的日子下葬，期间?有不少事，干活的人还不能离开。一请假就?得好几天，再加上来?回?的车票钱，损失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这种情?况之下，封建传统立马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提起?火葬，就?连村里快要百岁的老人家，都没什么抗拒的心态。

不过现在，村里人还是挺讲究这一套的，甚至提到火葬就?直摇头，觉得村里要是谁家子女这么干，那就?是不孝。

秦嫣跟着江秀英洗了三天碗，正式开席的那天晚上，秦志华特地?被主人家领去了前几桌，笑着让他坐了上席。江秀英和?秦嫣坐在秦志华旁边的位置，就?看到秦志华脸上的神情?尤为微妙。

这会儿人还没坐满，秦嫣好奇之下凑近了秦志华，小声问他，“爸爸，你笑什么？”

秦志华也贴着秦嫣的小耳朵小声和?她说悄悄话，“爸爸笑一些人捧高踩低。以前有这种席面?，爸爸和?妈妈都是被安排在边边上看不见的那几桌，哪能有现在这个待遇？”

秦嫣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见有人过来?，又回?到江秀英身边乖乖坐好。

来?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伸手给秦志华递了根烟，寒暄了一阵儿，又把话题转到了催生上，“你们现在日子搞得好，抓紧时间?再生个儿子。不然你这女儿都不好嫁人，人家会嫌弃走的时候都没个打伞的人。”

本地?风俗，家里男人没了，抬进棺的路上，必须要妻子的哥哥或者弟弟打伞挡住他的脑袋，说是能保住他魂魄不散，顺利投胎。以往也有些一直没生出儿子的人家，女儿说亲时被男方家挑嘴，就?拿没人打伞说事。

秦志华的脸刷的就?落了下来?，“什么东西都能对女儿挑三拣四，真以为我看得上他呢？”

一顿饭吃的秦志华十分?不爽，秦嫣倒是心大，小时候听这些风言风语听多了，自动免疫，左耳进右耳出。

然而这位按辈分?秦嫣该叫伯伯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大言不惭，说什么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养老还是得靠儿子。他可是有三个儿子的人，以后不知道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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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听得直翻白眼，实在没忍住怼了他一句，“对对对，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您以后一定要放任女儿在外头飞，儿子可得看好了，千万别让他们离开您身边！”

三个儿子多了不起?啊，必须留在身边见人就?显摆！

秦嫣想到这人挂在嘴边的三个儿子就?想笑。他那三个儿子，二十年后也算是在镇上出了名了。老大偷东西进去了，老二眼高手低，自命不凡，没什么本事却?总想着赚大钱，被骗去某国噶腰子根本回?不来?，老三倒是没进去，但网贷欠了几十万，老两口就?差卖血替儿还债。

到最?后，还是他们最?看不上的女儿心软，因为嫁得近，经常过来?照看他们，给他们养老。

秦嫣这是真心给对方提建议，千万把儿子锁在身边别去祸害人，也放过瞧不上的女儿，让她当任泼出去的水出去闯荡，可别再祸害女儿了。

谁知对方听了秦嫣这话却?没了声响，根本不接这茬。

秦嫣也只有冷笑，合着他心里也有数啊，那又何必把女儿贬得一文不值呢？

秦志华也看不惯对方这样，从头到尾冷着脸，根本不理对方，吃完饭就?带着江秀英和?秦嫣走人。

回?去的路上，秦志华忍不住对秦嫣感慨，“果然人处的环境不同?，想法也会跟着改变。以前我听他们这么说，没觉得不对。现在却?特别反感，觉得他们面?…哦对，是面?目可憎。看来?，我可能在不知不觉间?，离乡土落后思想越来?越远了。”

秦嫣给秦志华鼓掌，“那证明爸爸你一直在进步！都会用面?目可憎这种难度的成语了，爸爸你是不是偷偷看了好多书？”

秦志华被秦嫣逗笑了，回?去的途中留下一阵欢声笑语。

039

2002年的新年, 秦嫣过得十分?愉快。

他们?在新买的大房子里，精心打扫好好家里的每个角落。江秀英还把每样家具都里里外外地擦了个干净，神情尤为满足。仿佛不是在干活, 而是在享受。

秦志华就笑?话她，“住上这么好的大房子，开不开心？”

江秀英只是笑，又埋头去干活。

寒假的时候, 秦嫣再次卖了波对?联。这回有了经验，秦嫣进的货更多，还因为和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混熟了，大爷大妈们?主动询问秦嫣这个寒假卖不卖对?联, 如果卖的话, 就给他们?留几份。

秦嫣一听，哦豁，生意上门, 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当然是连连点头, 熟门熟路地去了对?联厂进货。

一个寒假下来，秦嫣原本归零的小金库，存款数目又上了四位数。

秦志华有时候都忍不住感慨, “要不是我腿脚不方便, 不能干太重的活，带着?你妈妈去摆摊，倒是比现在在工厂里还要赚得多。”

秦嫣并不希望秦志华太累, 小大人似的长叹口气，摇头晃脑道?：“秦志华同志, 做人要学会?知足。想想先前?在村里的山头上，你和妈妈顶着?严寒酷暑风雨无阻干活的日子, 再看看现在的工作环境，你已经超过了很多人，该知足啦！”

“又作怪。”秦志华笑?着?给了秦嫣一个脑崩儿?，“从哪儿?学的怪模怪样，还敢直呼爸爸的名?字了？”

秦嫣给了秦志华一个鬼脸，“电视里学来的。”

秦志华故意板着?脸，“看来以后要控制你看电视的时间?，不能随着?你的心意，想看就看。”

秦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志华，“不会?吧？这个您也要管？您以前?对?我都是放养，可不像现在这样给我立规矩。”

“我以前?那是没?时间?，现在有空，当然要管管你。不然，你这小身?板飘的，都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秦嫣皱了皱鼻子，不理?秦志华的逗弄，转而去厨房帮江秀英打下手，然后因为手脚不够麻利被江秀英赶了出?来。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秦志华顿时哈哈大笑?，“被嫌弃了吧？”

“总比你坐在这儿?当大爷好。”秦嫣不高兴地噘嘴。

没?想到秦志华却眉头一挑，“我当大爷？那今晚的年夜饭你可得少吃点。你妈那是给我打下手准备好食材，真下厨，还得看我。”

秦嫣吐吐舌头，转而跑去贴窗花，只觉得现在这房子哪哪儿?都合自己的心意。

秦志华从厨房端了一盆葱蒜和芹菜出?来，一边看电视一边摘菜，还有心思调侃秦嫣，“怎么？想着?这些家具大多都是你挑的，现在心里还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