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翰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老友,谢璧喜洁,清高,行事做派也俨然是高门翩翩贵公?子,他虽爱民,却并不亲民。
要知晓在?京城时,谢璧除了?不嫌弃荷泥残叶,任何脏污皆是他避之不及的尘垢。
这些孩子衣衫褴褛,一个?个?脖子窝都是黑黢黢的。
杨翰喃喃道?:“战事一起,君白在?民间住了?一遭,行事真?的大变样了?……”
在?往昔,所谓百姓更像是案牍书卷中大义,可如今,谢璧对他们,却有份真?切的喜爱和羁绊。
谢璧此刻才想起不妥,沉吟道?:“这些孩子安置在?你处,是否让你为难了??”
杨翰家大业大,养活几个?孩子不再话下,但杨家下人也都是精心抚育培养的精细人。
杨翰摇头道?:“你都和他们同坐一车了?,我还介意和他们同住一宅吗?战乱之时,我救不了?国,也唯有救人一命了?。”
自从东都沦陷,杨翰便在?江西老家闭门不出,终日写书养身?。
两人相对叹息。
谢璧略坐片刻,起身?告别道?:“国事耽搁不得,待我处理好,再来寻你。”
杨翰道?:“你是因李将军之事而来吧?你此刻前来,反而更增陛下忌讳。”
本朝皇帝是由武将兵不血刃登上皇位,对武将的猜忌和防范,从建朝以来,深入骨髓。
少帝来到?蜀地,又是初登皇位,被北戎追赶,朝不保夕之时,自然是想要放权,想着和北戎对抗,
但如今已?是两下安好,虽说是偏安,但朝廷毕竟是稳固的,几个?武将在?乱世之中手握军队,也许皇帝难免就?开始心生?忌惮。
谢璧能理解少帝,毕竟关越前前后后也出战了?几次,但又不能把东都攻下,如此拉扯下去耗着时辰,也只能是拥兵自重,渐渐做大。
可关越和李元吉并无反意,反而一心为国,如此做法?,未免让天下之人寒心。
若北戎再卷土重来,恐怕朝廷再无可立战的将领。
谢璧立刻动身?,前去刑部问询此案情形,审案人皱皱眉:“下官乃是陛下钦点,负责审理此案,谢大人虽然官高两级,也不好干涉太多吧。”
“再说,李元吉是罪人,更不能轻易见人。”
谢璧眯眸,眸光寒冷凛冽:“你既称他为罪人,可有罪证?”
“他和北戎降将通信,串通北戎,危害朝廷。”
谢璧笑了?笑:“信笺何在??可有透露军机?”
那官员冷笑道?:“既然是罪证,罪人自是早就?毁去了?。”
“放肆!”谢璧厉声道?:“既无罪证,你敢如此污蔑将军,自毁长城!”
谢璧一身?绯色官袍,五官俊美温润,可那冷若寒冰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那官员有几分气弱胆寒,硬着头皮道?:“他和若隆通信多时,却不交信笺,便是证据。”
谢璧面色一顿,随即冷笑道?:“为何要交于你?万一若隆透露北戎军机,岂可轻易示于你?”
谢璧从刑部出来,和关越径直去了?李元吉宅中,因为方才的事件,刑部此次并无人阻挡。
李宅早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李元吉在?宅中行动受阻,令谢璧意想不到?的是,若珊也在?。
若珊瞧见谢璧和关越一同进来,哭着上前道?:“谢大人,朝廷怎能不分黑白,冤枉李将军呢?”
谢璧望着李元吉道?:“信笺有北戎军情机密?”
李元吉看到?谢璧,甚是感叹的站起来道?:“大人这话是信任我李元吉啊,不瞒大人,我和若隆通信已?有多时,事涉北戎战事机密,大人,我和若隆当战友十年了?,他被俘是被迫,如今忍辱负重,总算受到?北戎信重,”
“我哥哥也是一片报国之心,定然不会真?的投降北戎。”若珊跪下道?:“我愿以性命起誓。”
关越也立下重誓,为二人作保。
谢璧将信笺一一过目,交给李元吉:“你收好了?,莫要示人。”
李元吉叹息:“可朝廷疑我,让人心寒。”
“莫要心寒,我想也许不是陛下本意。”谢璧缓缓思索着:“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将计划大致告诉关越和李元吉。
关越喝李元吉听完皆大喜,不由摩拳擦掌,过了?半晌,又甚是感叹:“我想此计可行,但定然要有一位让北戎信服之人冒险前去京城。”
谢璧道?:“我本也要去一趟京城,此事就?交由我吧。”
谢璧不再耽搁,将官兵留在?江西,自己轻装简行,一路到?了?东都。
东都已?被北戎占领,前前后后被攻伐,火烧,许多地方已?辨不出当年模样。
谢璧单骑而来,径直去到?若隆府上。
若隆如今已?是北戎高官将领,看到?谢璧,大为惊讶。
若隆在?京城时,也常和谢家来往,两人避开仆役密聊,谢璧将来意和计划告知若隆,若隆一心报国,听了?计划随即表示全力?配合,不惜性命。
两人简单寒暄后,若隆便按照两人计划前去拜见北戎王多荣:“陛下,臣从前的好友如今是定朝的高官,但他厌恶朝廷之上的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听闻陛下礼贤下士,惜民爱民,特冒风险前来东都,想要拜访陛下。”
多荣思索道?:“此人是谁?”
若隆道?:“是东都谢家之子,谢璧。”
多荣眸色闪过阴沉:“他是定朝重臣,竟愿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