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犹如粘稠的黏酱，把姜早整个裹缚，拖进幽暗无尽的深渊。

她听到兽类一阵阵嘶哑的哭嚎，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人紧紧拢抱，却全然没法回应。

姜早能清晰的感知到身边的一切，却完全没有办法去回应，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那只生物，理解他为什么在死亡之后却把自己的意识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因为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知道他在为她伤心难过，知道他在为她哭泣嗥叫，她却没有办法给予他一丝一毫的回应，告诉他她就在这里，告诫他不要伤害自己。

姜早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这五年他所受的痛苦与折磨，竟比她多了这么多。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有他那样的能力，将自己的意识化为形体，去他身边安慰他，陪伴他，她甚至连最基本的碰碰他都做不到。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当彼此都能体会对方时，却没有办法再正常相处。

最近外面似乎总在下雨，风声呼号，天雷滚滚，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她一起陷进了黑暗里。

她能感觉到他时常会抱她出门，给她洗澡擦身，动作温柔缱绻，仿佛怕弄疼她。

但擦着擦着，他常常又不受控制的将脸埋进她的手背里，压抑着颤抖着，滚烫的液体烫得她心脏发窒。

“我死不了，姜早，怎么办？我死不了，怎么才能去见你…”她听到余沐朝沙哑低落的声音，一字一句全是阴沉。

他像是一头被黑暗吞噬的生物，一心只想找到黑暗的入口。

姜早心痛难忍，她努力想睁开眼，但不管她怎么用力，那两块眼皮就像被强力胶死死黏住，怎么也无法打开。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过来跟她说话：“姜早，快点醒过来吧，你再不醒来那只生物就真的要发狂了，除了你没人制止得了他…”

是陈思帆，他不知道怎么找来的，跟她絮絮叨叨了许多：

姜早出事之后，他把姜早给他的存储卡打开看了，才发现里面竟都是他搜集的徐正实验室的黑料。

“我已经把储存卡里的东西放出去了，徐正现在被世人口诛笔伐，他最在乎的名声全臭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这个消息确实让姜早开心。

储存卡里都是她那阵子去徐正实验室体检时偷偷拍下的一些照片和录音。

外人都没见过实验室的样子，更不知道徐正的真面目，也是时候让大众真正了解一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

“徐正前段时间死了，尸体在实验室里臭了几天才被人发现，身上全是窟窿，整个人皱巴巴的，比几年前还要老上许多，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陈思帆省略了许多，没说徐正是自杀的。

自从姜早变成这样之后，徐正就成了那只生物报复的主要目标。

那只生物反复折磨他，却又不让他死，把实验室里那堆用来研究的实验仪器全往徐正身上使了一遍，让他真切感受一遍那些实验体所受的痛苦。

也许是那些折磨实在太难熬，也许是因为他最在乎的名声彻底被摧毁，他终于还是趁那只生物不注意，偷偷自杀了。

余沐朝发现之后怒不可遏，他的报复欲开始不受控制，几乎要席卷全人类。

他像是一头被处到逆鳞发狂的生物，俨然有些不受控制，现在也只有姜早能制止他。

但很可惜，不管陈思帆如何说，姜早也没有办法做出回应。

她很急，她不想那只生物为她误入歧途，不想他跟全人类为敌。

她得醒过来，但不过她多么努力，凭借自己就是做不到。

直到有天，又有个人过来，对余沐朝说：“跟我回英国吧，我已经想到办法救她了。”

是斯图亚特伯爵，他苍老的声音带着怜惜与慈爱，看着着面前阴郁的生物说道：“好孩子，她如果知道你为她变成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

听到这话，姜早控制不住的在心中哽咽，眼角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滑了下去。

对话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她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余沐朝的声音急切又狂喜：“这是…这是…”

他狼狈得说不出话，只抓着姜早的手平明的亲吻着。

斯图亚特伯爵怔了一秒才狂喜道：“孩子，你听到了对吗？你也不希望他变成现在这样对不对？”

余沐朝的声音带着哽咽：“姜早…只要你醒过来，怎么都好，怎样都好…”

0192 终于醒了

他们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外面的风雨声慢慢的终于有所消减，每天都能听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这样姜早的心情也比从前好了许多，黑暗的时光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能听到余沐朝跟她讲话。

他常常会回忆他们见面的之初，她还是个小小的实验员，而他则是那只被关在地下室里供人研究的生物。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讲起，一点一滴，许多她根本没有在意的小事，很多她早就记不清的动作，他却一丝一毫全记在心里。

风花雪月，姜早在黑暗中没有时间观念，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余沐朝把他们之间的经历说完了一遍，又开始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开始重复，仿佛他的生命的开始就是从遇到她的那天起。

姜早其实很好奇他以前的事情，比如他是怎么诞生的，又是怎么被实验室抓住的…但这些种种，他从来不提。

他的语气平和了许多，这让姜早以为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现在的一切。

这样也好，时间从来都是治愈的良药，再深刻的痛楚总能被时间冲淡。

只要他过得好，怎么样都好。

姜早安然的沉进黑暗中，直到有天，斯图亚特伯爵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孩子，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但能不能再努把力？你如果再醒不过来，那只生物就要把自己的血放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