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脸色一变:“既然您全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再解释什么,现在我是这个家的家主,我的事,请您不要插手。”
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安东竟然一点惭愧没有,还这么冷静地用身份要挟他,安东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就算以前,二十年前,他再不情愿,也只有放弃韩铭,乖乖听话,莫非是安波去了,以为她安邵氏就管不住了?
“你这不孝子!你就算是黄天老子,也是从你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连你老娘的话都不听了吗??”老太太扬起手,水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玻璃渣四溅。
“妈,你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我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
“我呸,别叫我‘妈’,我今天就替老头子管教管教你!”老太太说完,抄起桌上的银质水壶往安东背上砸。
安东闷不吭声,挨了两下。
“好,你有骨气,我今天打死你,看你出不出声!”老太太扔掉水壶,从枕头下面抽出准备好的鞭子,扬手照着安东胸前就是一下。
这鞭子和打青青那一条不一样,上面节节都是精铁,一鞭子下去,就能走半条命。
安东受了一下,退了一步,从肋下斜上箭头,皮开肉绽,鲜血涔涔打湿了米色羊绒衣和深色衬衣。
老太太愣了愣,咬牙,扬手又打。
安东一把抓住鞭稍:“够了。”
老太太也快到极限了,她毕竟疼儿子,这么僵持下去,两边都落不了好,她扔下鞭子,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好,我不打你了,我们讲道理,”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安乐是不是你和许蓉蓉的儿子?是不是你一手带大的?没错,你是同性恋,妈认了,你现在去找韩铭,妈都不会拦你。”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为什么不提?你是不是怨恨妈,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你告诉我,你和安乐那小兔崽子没什么的,妈就原谅你,好不好?”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妈,事实摆在眼前,你也看到了,能装没看到吗?”
“安东!!”老太太歇斯底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想逼死我?逼死我你就高兴了?好好!!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老太太说完,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一条腿就往上蹬。
安东在后面看着,一动不动。
老太太爬到半中间,还没人拉她,她不禁悲从中来,大哭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安东叹了口气,把鞭子放在地上,转身出去。
……
看着A市熟悉的街道,并不繁华,却激起安乐心中种种情愫,前阵子刚下过雪,街道两边垒着白色的堤,石砖缝隙里残留着冰渣,橱窗上蒙着雾气,一滴一滴的水从正在融化的房檐上掉落下来。
天空非常干净,湛蓝湛蓝,被烟色的树枝间隔开,像某种青花瓷上的纹样。
红灯亮起,人潮漫过斑马线,很快又散去。
“我想先回家看看。”
“是,孙少爷。”
安大略租了一辆车,把安乐带回他原来的家里,许蓉蓉现在住在吕卫国那里,这间房子便空了下来。
梧桐树的枝叶像调皮的孩子,探头去看每个黑洞洞的窗口里面有什么,楼与楼之间充满了绿色的光影,微风之下,半明半暗,瑟瑟摇动。
“钥匙。”安大略递给安乐。
安乐惊讶。
安大略微笑:“少爷知道您会来这里看看。”
安乐默默接过钥匙,打开门。
迎面扑来一股灰尘的气味,家具一切如故,比想象中的新了些,冰箱很久没用,上面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经收起来了,桌面上空空如也,椅子们乖乖地缩进桌子底下,窗台上放着一只空鱼缸。
暖气上方的黑色熏痕似乎更严重了,有的地方墙皮脱了一块,有的地方竹地板翘起来一角,安乐走进去,看到自己的小屋,原本杂乱无章,现在那些小玩意儿都塞进了杂物箱,只剩下光光的床板和光光的书架。
“我们走吧。”安乐回到门口,重新锁好门。
身后,是他放弃了的生活,普通,简单,充满小烦恼和平凡的幸福的生活。
……
“妈,我回来了!”
许蓉蓉一开门,就看到安乐穿着黑色的羊绒外套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许蓉蓉慌乱地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解下围裙,迫不及待地拥抱了她的心肝宝贝儿,使劲撸着他的头发,嘴里叫着:“可怜的孩子,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穿这么少!不知道咱们这天气冷嘛!”
“这很暖和的,看着薄而已啦。”安乐嗅着许蓉蓉身上温暖的香气,不禁眼眶湿润。
“不行,去把羽绒服穿上,不穿得圆鼓鼓的,妈看着不舒服!”许蓉蓉放开安乐,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然后她又喜笑颜开,用自己脸蹭了蹭安乐的脸:“哎哟,我们家儿子为什么这么可爱!”
“妈……我都成年了好不,别小宝贝儿小宝贝儿的……”
许蓉蓉才不听安乐的,她把安乐领进屋,吕卫国出来,安乐叫了一声“吕叔叔”,吕卫国点点头,就穿了衣服准备出门。
“饭都快好了,你去哪儿啊?”许蓉蓉问。
“接我儿子。”吕卫国头也不回。
“他不是自己回来吗?”许蓉蓉又问,然后笑起来,“你是嫉妒吧!”
吕卫国没吭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