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吴文博成了玉香楼的常客。他开始隔三岔五的往玉香楼跑,不亦乐乎。
白天粉黛唱曲儿时,他就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品茶吟酒,摇头晃脑的跟着调子合着节拍。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佳人美黛也。他时不时的与粉黛眼波流转的眸子对上一眼,倜傥风流而意味深长的冲她一笑,再看她含羞带臊的躲开,惬意十足。
他时常在玉香楼过夜,而粉黛就成了他的专房之宠。夜夜欢歌,纸醉金迷。他似乎彻底收敛了风流成性的作风,一心只在粉黛身上。但他对粉黛只侍不寝的习惯很不满意。每日早晨醒来,见佳人不在怀中,他都会大发脾气。而粉黛则闻讯赶来,讨好迁就的安抚他,再细致的为他穿衣。但下一晚她依旧如故。
吴文博拿她没则,因为她再不是自己的妻子。更令他痛苦的是,他感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宠爱她,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偶逢家中有事,不能如期前来,他便满心挂念,没粉黛的日子,他已经无暇做任何事。
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便担心起粉黛是不是在别的男人怀里,是不是在对别的男人风骚浪荡的笑。他开始对粉黛提出要她忠于自己的要求,他说:“以后我不在时,你可不可以不要抛头露面了!”这股占有欲如此霸道,就像丈夫对妻子,严厉而明确。
但粉黛不再是他娘子,她只是个青楼妓女。
所以粉黛总是笑而不言,却依旧流连在各色男人间。
当吴文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感情上的变化,他开始痛苦起来,却又像世间所有陷入爱河的青年,随着她的颦笑举止,时而狂喜,时而哀鸣,时而望天呆滞,时而愁肠纠结。
渐渐的,和粉黛单独在一起时,他开始寡言,他只是神情凝望着粉黛,或紧紧拥抱。
他从没正面对粉黛表达过自己的爱慕。他可以对任何烟花女子轻易的说出喜欢之类的话,但他当那是调侃。当他对着粉黛那熟悉的眸子时,他却开始沉默了。
昔日的夫人,今日的妓女。而当年若不是自己心狠手辣,她又何以沦落至此。
她也许在心里对他充满怨恨,并且永远不会原谅。
想到这些他万分恐慌,搂着瘦弱娇柔的粉黛,他在心里告诉她,我想弥补,我会弥补你。
吴文博想到为粉黛赎身,然后纳为妾。
很早以前他就曾对粉黛提过为她赎身,但他那时也只是嘴上说说,可作玩笑,也可作安抚逗乐之意。而粉黛对吴文博这摹临两可的承诺也只是一愣,之后就当戏言从心底随风飘去。她对吴文博摇摇头,笑得很大声。
越欢畅越凄凉。她已经不是15岁的天真少女了,她早已不相信誓言。
“怎么,粉黛姑娘不愿意做我的娘子吗?”吴文博对她的反应皱了眉头。
“吴公子是在可怜粉黛吗?”她微笑着反问。
吴文博一愣,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些问题,赎身,纳妾……但一想到来自家人和社会的眼光舆论,想到父亲大人不寒而厉的眼光,他退缩了。
好在粉黛不当真,不纠缠,粉黛没再提起,吴文博也就当从没发生过了。
但这个想法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粉黛在他心里的分量一天天加重,却势如破竹,一天比一天强烈起来。
当他再次提及,要为粉黛赎身时,是在一次欢爱过后。
鱼水交融后,吴文博搂着温香软玉,怕她离开,丝毫没有睡意,就这般搂着粉黛,两人赤裸的依偎着。
他一手拨弄着她的散落在胸前的青丝,一手漫不经心的来回抚摩着她的光滑晶莹的香肩,和粉黛有句没句的说笑,时尔带一脸陶醉闭眸嗅嗅粉黛淡淡的体香,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不知说了句什么,粉黛格格的笑个不停。她酒微醺,妆半卸,柳眉如烟,贝齿星眸。看着爱人如花的笑颜,
想到白天唱曲时那些流着口水意图染指的恶狼,想到只要自己不在,她就有可能倒在其他男人怀里。
他猛的阴沉下脸。
“你是我的!”他突然不着北的冒了句。
吴文博咬牙切齿的摸样冷不丁吓了粉黛一跳,她愣愣的说:“我现在就在你怀里呀。你是怎么了?”
“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我的!你只能是我吴文博一个人的!”他突然激动的嚷起来。
“那娶了我呀,不就是你的了。”粉黛嗲嗲的笑着,半开玩笑的说。
说完却望着吴文博的眼睛,故作轻松的等待。
“好!你给我等着!谁也不许碰你!等着!一定要等我!”说着,他竟翻身下床,也不要粉黛穿衣,胡乱的将衣物往身上乱披着,便大步离开了。
粉黛用被子裹着身子,诧异的望着洞开的房门,一时间摸不清状况。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确定了吴文博是让自己等他。
等这个字,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害怕,怕到一听见就浑身哆嗦。
因为她在等待中,度过了半辈子了。
她失声笑了,经历了世间种种,见惯了形色男人,她还会信吗?
她开始嘲笑吴文博的幼稚,一句等我,就能装上逃兵的盔甲吗?出门前的落荒而逃,是何必呢?就算她一无所有,却很有自知之名,她从来没要求过什么啊。
于是她优雅的起身,穿好衣服,以轻视的眼光扫视了一片狼籍的屋子,屋里还弥漫着檀香与欢爱后的余味,她安详的回自己屋子,睡去了。
当甜言蜜语如此反复的来去自如,再美好的承诺也激不起她的兴趣。哪怕是吴文博……再也不能她心里荡起波澜。
丝毫都不会,一丝一屡都不可能,她的心已经如结冰的湖面,再大的风浪也不会有褶皱。
那些什么,她再也不会去妄想。
果然,吴文博再没来了。
当他连续1个月没出现后,粉黛笑了。她发自心底的为自己的态度感到欣慰。她开始感到自己不是谁的女人,因为谁都不是谁的谁。
很久很久以后,一切注定会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于是她又回到从前的样子,仿佛谁都不曾出现过。
她依旧过着自己的醉生梦死的青楼生活,目空一切,今宵对人笑,明朝全忘了。为自己歌,为自己舞,为自己倾醉,为自己哭泣。
吴文博消失后的第五天,闻明苏州城的苏二公子来过玉香楼。看了粉黛的舞技,赞美不绝,留下了沉重的银子和轻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