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我心中虽是那样想，可表面毫无半分流露出来。

在所有人的面前，我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但唯有我自已知道，其实现在的我，是两个我。

一个，就是人间至圣度朔山圣女，另一个藏在我的内心深处，是我自已，陆小余。

“圣女大人，我可不是来当说客的。”墨白前一刻还恭敬无比，后一刻便咧嘴朝我扮了个鬼脸：“当然，如果你承认自已是陆小余，那我还真是来当说客的。”

我刚想开口，但猛地止住。

因为站在墨白身边的人间突然望向我，眼中再露炙热的渴望目光，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快要把我直接给淹没进去了。

这孩子……

我顿时苦笑了一声，犹豫着，没第一时间拒绝墨白。

墨白也发现了人间的小动作，不由低下头，摸着人间的脑袋大笑起来：“小家伙，看来叔叔还真是不如你，如今这个时间，能改变你这个固执妈妈想法的，也还真就是只有你了。”

说着，墨白蹲下了身子，双手捧住人间的脑袋，跟他四目相对，接着道；“小家伙，帮叔叔劝劝你妈妈行不行？”

人间连连点头，然后又转望向我。

“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儿子！”

我瞪了一眼人间，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吓得原本还蛮有勇气的小人间一下子缩回到墨白的身后，然后也就只敢探出一个小脑袋，冲我可怜兮兮的摇着头，似乎再说自已再也不想去了。

“啧……”墨白不合时宜的咋了下舌。

我转望向他，就见他撇了下嘴。

虽然他没发出声音，不过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念叨那句话的时候，我才是真的陆小余。

我一直都是陆小余，只是现在的陆小余，是断情绝欲的圣女陆小余罢了。

“妈妈……妈妈……”

人间和我血脉相连，我的喜怒他感受的最是清楚，他胆怯叫着，同时也拉着墨白的袖口，使劲的冲他摇头，示意他也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墨白仍不死心，比起道宗天尊或者顾泽，他一向自诩自已的脸皮是最厚的，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不管我现在开心不开心，他想说的话，都是一定要说完的。

“陆小余，你就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徐子彦对你用情那般深，怎么就会转世后就突然如此转变？再一个，当年你用了多久才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徐子彦临死之时已经放弃了自已的全部道行，转世之时连灵童圣子这样的身份都不曾留恋，怎么就突然之间入了魔？”

抢在我动怒之前，墨白停也不停的把自已想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说完后，他反倒躲在了人间的后面，还把人间直接抱起来正面对着我。

他那点小心思，我当然清楚。

我就是再怒，也不会对抱着人间的他做任何事。

“人间，去带如意出来吧。”

我望着他怀里的人间，轻声说了一句。

“陆小余，怎么一千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固执？”墨白闻言，不由恼怒起来：“当初你还说我偏执，你不是比我更偏执？”

我没说话，但人间懂了我的意思，他马上开口哇哇的叫了两声，急促的催墨白放他下去。

本身墨白不想放，可人间一拧身子，那小身板就化做一道风，呼啸着飘向了我神座之后的那片树冠丛林之中。

一直跟着我的守神灵蛇如意，这千年来就在那树冠丛林之中，而它，也就是人间最好的玩伴儿。

这一千一百多年，我没让人间下山入世，自然也就没有让如意离开过那树冠丛林，我既然说让人间带如意出来，那意思就是让带人间下山。

人间听懂了，墨白没有。

他见人间跑的这么快，顿时无可奈何起来，却也不敢再和我多说一句。

我笑了笑，冲他说道：“好了，你成功了，我会去见一见徐子彦的。”

说完，我转身就回到了圣女神座之上，闭上了眼睛。

墨白这时才知道我改变了注意，马上收敛起他的不满，冲我微微欠身，连称呼都改了回去：“圣女大人圣明……”

我睁开眼，斜坐着单手撑着下巴，再望向墨白，忽然问了一句：“墨白，你究竟是谁呢……”

“我？”

墨白笑了起来，那桃花眸子之中，闪起道道水波般的涟漪光泽，“我就是墨白啊！曾经的阴间十万里鬼山鬼王，如今的阴曹地府酆都阎王……”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可我的回答却只有这个啊！”

这一千一百年之间，我和墨白的几次对话，次次都是以这种对话结尾。

在我转世成陆小余之后，墨白是十万里鬼山的鬼王，而在我归回度朔山的节点上，他又当上了阴曹地府的酆都阎王，可之前呢？

他就仅仅只是顾泽的兄弟，而后又变成顾泽的死敌，现在又与顾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陌生人吗？

这只是他的经历，而非他的身份。

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个在顾泽当年下九幽之后，和那九幽十三战将同时出现在人间的墨白，到底是谁？

九幽十三战将是当年魔神蚩尤的十三位部下，可墨白不是。

墨白身上从未有过半分魔气，他的气，更像是混沌之气，无阴无阳，这在人世间，还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