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时?辰还没到,知道赵老对农事感兴趣,林蕴先带他到自己的麦田里?逛了逛,她指着每一小块田道:“每一块地的种子都不一样,现在?是?分?蘖期,我每日会来锄地松土,记录生长分?蘖情?况。”
林蕴近来每日会花半日在?地里?,剩下来的时?间便趁着这农歇期,给百姓分?享一些经?验。最开始是?介绍马铃薯红薯等新作物,现在?已经?讲到堆肥了。
上半年林蕴记下了小麦亩产高的那些农户,如?今一一邀请他们来听课,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林蕴甚至发动了送鸡蛋大法。
只要他们来,一人俩鸡蛋。
神农弟子开课,本就让人蠢蠢欲动,再加上俩实实在?在?的真鸡蛋,名单上的种地好?手无一缺席。
想要将农事推广出去,还得有人才,林蕴这些日子也在?暗暗观察这些人,拿出老师挑学生的劲头,看看哪些可以收为己用。
赵老跟在?林蕴身后转,指着地里?间隔插的木签,问:“这是?做什么?”
林蕴道:“是?做标记,插在?长的格外好?的麦苗旁,之后授粉的时?候用它们。”
赵弘简见过林蕴给西?瓜授粉的场面?,当即就理解她什么意思?了,林小友是?要将健壮的麦子也撮合到一块。
大概是?心中有鬼,一想到“撮合”,赵弘简难免想到了林小友和谢元衡。
当初林小友和陆少卿有婚约,赵弘简是?既怜元衡求而不得,又怕他伤风败俗,做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如?今林小友与?陆少卿的婚约取消,虽然赵弘简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那个学生给搅黄的,但论亲疏远近,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撮合撮合林小友和元衡的,他状似无意地问:“不知林小友的婚事如?今可有着落?若是?有意结亲,我在?皇城中门生众多,倒是?可以介绍与?你。”
听了这话,林蕴有些想笑,心想她已经同他的得意门生在?一处了,她道:“不用麻烦您了,我如?今已然心有所属,不过还需相处段时日,待稳定了,我定告知于?您。”
林蕴倒是不介意告诉赵老,但毕竟他是?谢钧的老师,要不要告诉他,还得先问过谢钧才是?。
那句“心有所属”听得赵弘简眼皮一跳,但往好?处想,说不定那人就是?元衡呢,赵弘简旁敲侧击问:“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听能?不能?配得上林小友你?”
林蕴抿唇想了想,却发现很难用语言形容谢钧,大概一想到他,是?一种感觉与?一种心情?。
林蕴压住上扬的嘴角,索性道:“有些像我的猫,就是?咪咪,赵老你见过的。”
林蕴见到咪咪也高兴,虽然与?见到谢钧的高兴不太一样,但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了。
见林小友提起那位心仪之人,甚至都压不下笑意,赵弘简心都凉了。
前两日林小友请他去新别院吃饭的时?候,赵弘简是?见过那只大肥猫的。
林小友为了让它减点肥,克扣了它的伙食,那猫跟没有骨头似的,就“喵喵”地绕在?林小友脚边转,拿脑袋一下下蹭她,片刻都不停,赵弘简当时?还在?感慨怎么有这么粘人的猫。
如?今想来,先不说谢钧身形挺拔,并不肥胖,就说谢钧平日那一张冷脸,目下无尘,傲慢自大的样子,与?那只猫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的。
自知道林小友又有新的意中人了,而且那个人还不是?元衡,赵弘简就有些恍然,他看着人群中心,拿着一根竹竿,正往肥堆里?插的林小友。
“堆肥翻堆很关键,要观察温度是?不是?达标,方法很简单,插一根木棍或者竹竿进去,过一两个时?辰再拔出来用手摸摸,若是?烫手,说明这肥堆得好?,肥劲很足。等什么时?候温度开始下降了,就是?翻堆的时?候,将肥堆内外上下彻底翻一遍,让周围的冷肥也吃吃劲儿……”
赵弘简长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谢元衡他自己不争气,总不至于?又破坏林小友的亲事一次吧?
唉,真是?造孽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让谢元衡给看上了呢?
***
文渊阁内,一场廷议结束,谢钧往外走,正准备去户部。
刚走没两步,瞧见范光表堵着朱翊深正在?说什么。谢钧一走近,范光表就止住了话头,朱翊深趁机告辞道:“老师,本宫是?相信你是?清白的,只是?如?今在?士林间非议太多,本宫身为太子,一言一行备受瞩目,不好?公开与?士子们唱反调啊。”
朱翊深趁机溜了,谢钧则跟看不见这两人一样,目不斜视地只往外面?走,心想林蕴说她这些日子都在?和人畜的粪便打交道,他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他眼前的人更会装样子罢了。
路过范光表,听见他阴恻恻道:“莫要欺人太甚。”
谢钧置若罔闻,接着往前走,却听范光表一句暴呵:“谢钧!”
谢钧当即惊讶地回头:“首辅刚刚是?在?我同说话?”
范光表气得胡子都在?颤,他吸一口气压住愤怒,低声道:“你我之间是?有旧怨,但谢钧你清楚,我们两个没了谁,另一个也不会好?过,年轻人不要只图一时?之快,不顾后果。”
谢钧懒得逗着已经?被逼到墙角的孽畜,点点头说一句受教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首辅若是?有按死我的机会,难不成会手下留情?吗?”
谢钧离开后,范光表按下四处奔走的冲动,他要稳,到处找人反倒引陛下猜忌,只要陛下信他,那他就还有路可走。
司天监是?他的人,史道士那里?也塞了银子,陛下近来又疏于?朝政,他只要再熬一段时?间,等舆论随着时?间平息,就能?腾出手来整治谢钧这小儿!
***
夜里?谢宅又来了客,朱翊深涂得一张脸发黑。
谢钧抬眼一瞧,第一句话就是?:“表兄下次还是?别涂这么丑,瞧着有些令人反胃。”
朱翊深:“……”
很多时?候,他都很想直接给谢钧这小子一拳。
聊了聊最近朝堂上的发生的事,朱翊深道:“雪花般的折子递上去,各方证据确凿,范光表留的小辫子太多,陛下那边快下决定了。”
谢钧点点头:“此事表兄不用再管,我会收尾的,不会闹太大。”
朱翊深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些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近来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
裴合敬死在?书房的时?候,朱翊深明明年纪轻轻,却心慌了好?几日,他是?真怕谢钧提着剑把范光表给宰了。
如?今谢钧瞧着却再镇定不过,讲究一个徐徐图之,不见此前的偏执,心平气和得很。
谢钧低头从案上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答非所问道:“表兄觉得哪个字好??”
朱翊深摸不着头脑,随手点了一个“笙”,谢钧当即就提笔把这个字划去了,道:“多谢帮忙排除了。”
朱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