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绽开笑?容:“我想,要是谢大人?同我一起就好了,要是我们?一起看到此处的日落就好了。”
谢钧怔了怔,难以自抑地笑起来,他看着她,只看得到她。
“前两日听说谢大人?今日要来?,我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看看,”明明都坐在一处了,林蕴还是明知故问,“谢大人?愿意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谢钧没?有任何犹豫,颔首道:“乐意之至。”
他们?并肩坐在田梗上,一起看夕阳缓缓沉向远山脊线,看天边的云霞被熔成赤金,层层叠叠铺开,烧红了半个天际。
仿佛一层暖融的薄纱展开,拢住这方天地,拢在他们?身上,温柔又盛大。
光华敛尽,谢钧竟有些怅然?,既留恋好景色,更想长长久久留住身边这个?人?。
林蕴一手撑地,微微用力?准备起身,两人?离得近,另一只手碰到了谢钧的手背。
猝不?及防间,一抹温热擦过,谢钧想也没?想就反手抓住。
等看到林二小姐面上的愕然?,他反应过来?,但索性错上加错,贪恋地、逾矩地将指节挤入她的指缝,摩挲间十指紧扣:“我以为林二小姐想牵我?”
林蕴:“……”
想反驳,却觉得她嘴皮子没?有谢钧利索,林蕴干脆破罐子破摔,用力?攥住谢钧的手,顺势摸了两把,他手指修长,指节匀称,擦过常年写字的薄茧,带着点酥麻的痒意。
都被冤枉了,那就干脆坐实好了!
***
在皇庄待了没?几天,林蕴又回了趟皇城,一是同宋望舒一起去?顺天府领和离的判词,林岐川犯了通敌叛国之罪,还谋害了宋归舟,他与宋望舒已然?算得上义绝,便无需林岐川同意,顺天府自会判离。
从顺天府出来?,林蕴同宋望舒就去?了菜市口,今日还是刑部监斩林岐川的日子。
陛下前一日下了旨意判了斩立决,等到菜市口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林蕴才知道?来?看这种“大官”斩头热闹的人?不?少,她和宋望舒没?什么?经验,来?晚了还有些赶不?上趟。
林蕴也不?好意思带着母亲钻进去?,说什么?她要看第一现场,近距离观赏,林蕴道?:“母亲,都是我昨天还要看苗,今日到得太晚,才没?抢到前排。”
林蕴环视周围,不?远处有一座小食肆,在食肆的二楼应当能看得清楚些,林蕴问:“要不?我们?去?那里看?”
宋望舒点点头,其实见阿蕴去?不?到前排,宋望舒还松了一口气,她怕林岐川临死前见到阿蕴再说些什么?恶心的话。
等付了茶水费上了食肆二楼,林蕴才发现这个?观景位也很紧俏,她在二楼见到林栖棠了。
几人?也没?多说什么?,打过招呼便都坐在窗前,等着午时。
“吉时”已到,刑部监斩官宣读圣旨,声若洪钟:“前宁远侯林岐川,通敌卖国,滥杀无辜,害戮骨肉,罪无可?赦。奉旨斩立决!”
鼓声三下,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溅黄土。
任林岐川再能兴风作浪,人?死了,便没?办法再折腾了。
林蕴其实见不?惯血腥的,但她没?有眨眼,甚至为林岐川死透了而松了一口气,她左右望望,宋望舒和林栖棠都红了眼。
林蕴等了一会儿,等她们?情?绪缓回来?一点,她问:“正好我还想去?找堂姐你,如?今侯府改了县主府归你,西?泠阁里有一棵桂花树,我很是喜欢,不?知能不?能容我带走?”
陛下的旨意是封了林栖棠当县主,郑氏、宋望舒、林蕴都不?同程度受到林岐川所害,罪不?及她们?,林清昭既是出嫁女,又出庭作证,她也不?受牵连,算来?算去?,最后?唯一一个?因为父亲通敌要被流放的只有林元翰。
这小子之前在府里总嚷嚷着他是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是父亲唯一的男丁血脉,如?今确实让他彻彻底底继承了。
对于林蕴的要求,林栖棠一口答应,虽然?知道?林蕴不?会再回来?住,她还是道?:“阿蕴和宋姨的院子会一直留着,若你们?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得到了主人?家的认同,林蕴又带着人?到了如?今的县主府,吭哧吭哧地将桂花树挪到她新买的院子里去?。
林蕴一边刨坑一边发愁,挪树多少会伤树,看来?明年这桂花树还是开不?了花。
桂花树栽好,林蕴折腾得身上沾了不?少土,正准备去?洗个?澡,就听见通传说詹明弈詹大人?来?访。
林蕴本想去?洗漱一番,但这洗头洗澡耗时不?少,怕詹明弈有什么?急事,林蕴只洗了个?手就去?正厅见他了。
于是詹明弈见到的林蕴一身布衣,灰头土脸,他惊地放下茶盏,道?:“不?过刚离侯府,你就这般落魄了?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找我开口。”
林蕴:“……”
早该想到,詹明弈能有什么?要事,该让他候着才是!
第157章 忠孝 那他的宫殿怎么办?
林蕴咬了咬牙, 转头同?身后的?时迩道:“你把詹大人的?茶给撤了,他不渴。”
时迩惯是听林蕴话的?,林蕴吩咐一出, 詹明?弈还没反应过来, 桌上的?茶水就被端走了。
詹明?弈骤失茶水,有些茫然地?望向林蕴:“林司丞, 如今你家连茶水都要省了?可那茶我已经?喝过了,倒了有些浪费吧?”
“你若是缺茶叶,我明?日从家里带几罐松萝茶来,这样日后你待客也能用, 若你喜欢其他茶叶也可以, 我去我兄长那里找一找, 他什么?茶叶都有……”
见詹明?弈这副样子?, 林蕴有些哭笑不得, 又?叫如意:“你去给詹大人上一壶新的?阳羡茶。”
她同?詹明?弈解释道:“不缺钱也不缺茶叶, 我这一身是刚刚在家中栽树,你来得实在赶巧。”
确认林蕴的?确目前没什么?困难, 詹明?弈这才放下心来, 同?林蕴道:“我前日刚从浙江回来, 你一直在皇庄,我本?想着去找你的?,听说你今日回了城, 我这才紧赶慢赶来了。”
詹明?弈回来的?时候, 林岐川的?事?已然尘埃落定,但听周围的?议论,也知?林蕴这段日子?定是不好过。
按理说,父亲通敌叛国, 在朝野之?上不受牵连就不错了,更别说接着当官了,但林司丞不一样,因?为她实在是太惨了。
先?不说她母家舅舅直接被林岐川害死了,她本?人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她爹沽名钓誉地?换出去送死,流落在外虽大难不死,儿时也过得颠沛流离,据说夜夜都要做手工活儿赚取家用,给养母买药。
等回皇城了,又?被林岐川派人下毒谋害,竟是要赶尽杀绝。
因?为太惨,就连礼部那几个最讲究礼法的?老学究都没说什么?,詹明?弈的?父亲官任太常寺寺卿,执掌祭祀礼乐之?事?,对于林司丞这事?,也念叨不出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了,只道林岐川实在是为父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