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这?报贴谢钧看得发?笑, 选择第一站来宛平,就是因为韦良是范光表那边的人,好声好气地叫他做事, 定是阳奉阴违。

上次在宛平县衙, 给韦良这?厮留点?面子,纯粹是因为裴合敬的事不归谢钧管,如今涉及户部农桑之事,韦良难不成?还以为他谢钧是随便几句就能糊弄过去的?

小人畏威不畏德, 谢钧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啪”得一声直接把拜帖摔在韦良脚下。

方才还在打招呼,转眼摔摔打打,林蕴被这?变故惊得眉毛一跳,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倒不是因为害怕,许是体弱之人多忧惧,林蕴刚来大周那段时间?胆子很小,如今林蕴身强体壮,心神稳了许多。

此时后?退,纯属担心谢钧要是和人打起架来,别误伤了她。

等等,如果上司要打架,她是不是也象征性?地帮一帮,以示忠心?

想到这?个,林蕴又默默挪回去了。

谢钧余光瞟见林二小姐来回走的那两步,差点?破功笑出来,强压下去,不看林二小姐,这?才得以继续发?火。

“韦良你这?个县令做多久了?你平日里给顺天?府府尹就是这?么汇报的?”

“宛平治下有一万零三十六户,有多少户整完了地,多少户正在整地,还有多少不愿意整地耕种,数目呢?”

“天?子脚下,掌管一县,差事却做成?这?样,你告诉本官,你如今是不是已经?不把户部、不把朝廷、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这?才如此敷衍了事!”

这?话说得极重,韦良“噗通”一声跪下伏地,高呼:“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心。”

自家县令跪了,后?面的几十个里长互相望望,也麻溜地跪伏在地。

一转眼,面前跪了一大片。

但谢钧犹不罢休,直接搬出律法:“依照《大周律·户律》,官吏不以时籍勘,致多荒者,以失察论。今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官员考察,韦良,你是想到时候我?给你批一个次等,让你安心回老?家享清闲吗?”

说着谢钧俯身,压低声音,对着韦良道:“你替范首辅做事,可到时候我?坚持要给你评个次等,你猜有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还是你觉得范首辅会为了你一个县令,与我?翻脸?”

谢钧后?一句声音小,周围人都没怎么听清,林蕴一边看一边学,暗自决定日后?除了农书,大周的法律也要通读一二,这?样才能像谢钧一样,有理有据地给人找事,还叫人挑不出个错来。

一提到官员考察,老?油条的韦良当?即开始流汗,听到后?面他脸都发?白了。

虽是同乡,但范首辅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和谢钧翻脸?

听说腊月里的赏雪宴,谢钧作讽诗当?场讽刺范首辅,范首辅还不是拿他没办法!

韦良想清楚后?,当?即猛烈咳嗽起来,咳得脸涨红:“咳……咳,是卑职的错,卑职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咳咳咳……病体之下,此事做得实在不到位,咳咳,心中实在惭愧。”

整个县衙就听见韦良跟个旧风箱一样,呼哧带喘,声嘶力竭,仿佛喘得再慢点?,他就要咳得憋死了,生命之火摇摇欲坠。

字字句句饱含自省,韦良甚至连鼻涕眼泪都一起下来了,林蕴瞅着韦良红通通一片,又沾满泪水的脸,她心中也感到惭愧。

瞧这?戏演的,肺感觉都要咳出来了,难怪她总是被谢钧识破呢!

看过这?种精湛的表演,再看她的,委实是不入流了些。

在韦良的声泪俱下中,他承诺必定将功补过,把此事落实到位,同时承诺治下百姓都将播下麦种。

谢钧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要给韦良治罪的意思,让跪着的人都快些起来。

谢钧转头同里长们说话就温和许多了,明明是扯淡的神农托梦,谢钧坚定地像他看见了似的。

就算真托梦了,也是她看见呀!

“前些日子户部推广的新制锄头镰刀就是林二小姐做的,如今神农托梦,你们回去告知?百姓此事,让他们都好好种麦,若是亩产能超过林二小姐,得了神农真传,说不定下一个来户部帮忙种植的就是他们了。”

林蕴瞧见,听到可能得到神农真传,不少里长面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前方队友开完大,对手被打个七零八落,林蕴出来打扫战场:“我?在宛平有不少农田,卢沟桥东南一带、永定河南岸、青龙湖附近这?几处我?都有田地,你们可以告知?附近的百姓,随时来看我?地里的情况。”

“虽然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亩产超过我?,得神农真传,但神农示意我?与皇城百姓比试,我?不敢作假,免遭天?谴。我?会全力以赴,还望诸位里长告知?百姓,莫要因为一时之利,而弄虚作假,毕竟神明难欺啊。”

谢钧眼里染上笑意,前几日在户部,还一副“谢大人,你怎么能骗人呢,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样子,今日就信誓旦旦,唱念俱佳,还扯出天?谴让百姓少动歪心思,林二小姐的确是进步神速。

里长们纷纷点?头表示知?晓,林蕴她们这?桩事算办完了,准备离开,临走前谢钧同韦良说:“纵使韦县令在病中,方才林二小姐所?说之事,韦县令也要上心才是。前两日宫中紫气东来,陛下以为是吉兆,对神农托梦一事也很是关注,此事若是出了差错,那罪过可就直接捅到陛下眼皮子底下了。”

见韦良这?下是彻底老?实了,谢钧不再多说,带着林蕴离开,直往下一站大兴县而去。

***

大兴县是皇城其他几个县中,离宛平最近的,林蕴不会骑马,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外面谢钧迁就她的速度,马“啪嗒啪嗒”地小跑着。

林蕴撩开车帘同谢钧道:“是我?耽误行程了,最近我?一定学会骑马,日后?往来也快些。”

这?倒不是虚言,林蕴本来也准备这?两天?抽点?时间?学骑马,她在皇城的田地遍布各处,前期地里状况多,需多加注意,若是她都是坐马车,一天?时间?大半光在路上,也干不了什么事了。

谢钧手里握着缰绳,微微侧身听林二小姐的决心,应了句:“好。”

这?真是一个字堵死了话口,话题毫无?展开空间?,林蕴随口回了句“我?一定好好学”,然后?就放下车帘。

转头趴到另外没有谢钧的那一侧,撩开点?帘子,观察窗外不断倒退的农田。

时迩看着这?个场景,简直恨铁不成?钢。

从前她看小姐和陆大人,都怕两人歪着脖子第二天?落枕,今日看小姐和自家大人,两人一个在车内,一个在马上,毫无?沟通,一个是别人说什么都笑,一个是语言犀利地辩倒群臣,怎么他俩放一块,熄火了呢!

在沉默中,马车再次停下之时,林蕴有些意外,这?么快到大兴县衙?

等她撩开车帘,才发?现外面是个茶水摊,里面坐了不少人,打头的那个穿着同韦县令一样的青色官服,不同于韦县令的细长脸,这?个官员脸方方正正,看起来很是老?实。

一见谢钧,这?官员直接从长凳上弹起,如同见到再生父母般激动。

林蕴隔这?么远,都能看见他俩眼睛像突然开了灯一样,真真切切的两眼一亮,小跑着过来,同谢钧行了礼,慷慨激昂地说:“次辅前两日递信,说今日要来视察春播一事,下官激动难耐,又听说次辅今日是从宛平过来,大兴县衙居大兴中部,还有一段距离,左思右想之下,特带本县的里长们在大兴与宛平接壤之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