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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么一个能把人气死?的冤家,偏偏打骂不得?……也舍不得?对她声高半分,元朔帝望了她一会儿,无奈道?:“宜娘是都忘了,对么?”
沈幼宜忍着笑,点了点头,讶然道?:“你原来真的能读心呀,那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汉人住帐子,算是很少见的习俗了,哪怕身边有许多婢女侍者伺候,可和自己的娘子要钱,那也瞧得?出窘迫了。
元朔帝不知?和她说什么才好,教人拿了一盒宝石放在床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宜娘,分明是你想得?太多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送银子似乎有些奇怪。
若是每日清晨,她都会将他忘记一次,将他认成各种各样的身份,还能一心恋慕着他么?
沈幼宜把玩了其中几颗,比起她从前?得?到的那些上等?珍宝算不得?什么,有些应当只是临时拿来充数的,但胜在光耀如日,在白日里?大放华彩,显然也是预备这几日赏人的东西。
她心满意足,低声道?:“郎君好大方。”
元朔帝微微一笑,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真心高兴,轻声道?:“不值些什么,宜娘喜欢,等?你真正想起来,郎君送更多给你。”
她果?然很欢喜,努力点点头,可这个病也不是她努力就能改变什么的,于是又来问他的家世出身。
这些同样的问题,陈容寿当真担忧贵妃会将圣上惹烦了,正想着是不是应该请一个示下?,将天家的关系拟成文书,教贵妃每日瞧上一回,但元朔帝反而?只是一笑,温和道?:“宜娘觉得?我是什么?”
沈幼宜看了看四周垂首静默的人,迟疑不肯开?口,元朔帝安慰道?:“说错了也没关系,郎君不会怪你。”
“那我猜我的郎君应当是个很厉害的将军?”
沈幼宜想了想,这个答案应当更接近元朔帝年轻时的经历,期待道?:“我是随军的夫人,外面是不是有战马和士兵,我们是在打仗么?”
元朔帝失笑,怕她畏惧那场面,坦言道:“咱们只是出来打猎,宜娘,哪个打仗的将军像……我一样,能陪你这样久?”
要是如此,那当真该杀头了。
沈幼宜坚持不懈道?:“所以郎君是将军么?”
元朔帝迟疑了片刻。
她的那位亡夫虽然作战勇敢,但年轻早逝,所得?的功绩远远比不上君王,但贵妃对他未必没有怀恋。
是她钟情于他,才会喜爱这层身份,还是因为这些身份赋予的光环,是以相中了那个少年郎君。
只是过?了几息的工夫,于天子而?言却有些漫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然而?绝不是妒忌,帝王怎么好与一个死?去的臣下?相比。
他点了一下?头,似妥协道?:“宜娘满意吗?”
沈幼宜反而?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以为天子会否定这种说法,可最后……却变相承认了这个身份,问她满意与否。
她斟酌道?:“这个也能不满意么?”
元朔帝勉强笑了笑:“当然,若宜娘不喜欢,郎君改行也使得?。”
到了明日,他便又是另外一层身份,这有何不可呢?
沈幼宜忍俊不禁,抬手环住他,亲了一下?面颊:“不需要郎君这样为我费心呀,我本来想着,能得?到一个俊俏郎君就够了,没想到还能这样厉害,您今天会带我出去玩么?”
尽管到了这个年纪,臣下?的奉承已经不能令天子从心底欢喜,然而?女郎的倾慕却足以教元朔帝面上含笑,无奈道?:“宜娘还是最注重皮相。”
他身为君王,能从容貌上获得?的利处不多,年轻时风吹雨淋,日夜奔驰,也不太在意如何保养,可过?了三十岁却庆幸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得?以尽可能长久地维持这张脸,岁月只留下?几道?浅淡的细纹,还能教她一睁开?眼?睛就能抛却两人之间巨大的隔阂。
但他还是拒绝了美人的请求:“等?你病稍好些,想做什么都成。”
沈幼宜也知?他难以得?闲,只好乖巧地松开?手:“您忙您的就成,我不要紧。”
她难得?这样懂事,元朔帝只觉得?心头一软,怜爱道?:“等?大夫拿了药来,宜娘也这样乖巧就好了。”
沈幼宜一点也不想吃药,不完全是因为苦得?厉害。
她是要求天子的阳气,又不是与他成日玩这些男女之间的把戏,尽管这个法子听起来很是荒谬,但这是她阿兄说给她听的,她不觉得?哥哥会害她。
皇帝称病,也不好一点人都不见,元朔帝无意令臣下?恐慌猜测,今日也用了些脂粉,仿佛真有些病态愁容,他要去见几位宗亲和臣子,便叮嘱了她一番,等?午间会与她一道?用膳。
沈幼宜却坐不住,等?元朔帝换了衣裳到外面去,她也更衣施粉,在主帐附近逛一逛。
她想要诱他□□愉,而?后顺理成章地想起许多事情,教天子一步步踏入她的温柔乡,然而?皇帝在一开?始就不吃她这一套。
君王的心意极难改变,简直固执得?不可理喻,哪怕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与之共寝,都不会为之动摇一下?。
他将这病看得?极重,又或者对子嗣的生母要求也严,不治好她,未必肯让她有怀孕的可能。
她有些郁卒,不知?不觉间走?远了些。
卫军知?道?这位贵妃极得?天子宠爱,不敢得?罪分毫,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听到了一阵年轻人爽朗却有节制的笑声。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汁水与泥土混合的自然气味,还有些血的腥甜。
沈幼宜蓦然抬头,正好为首的那人也向她投来深深目光。
四目相接,两人的步伐都迟缓了下?来。
太子与近臣猎到一头黑熊,正说笑间,却见到宜娘换了一身石榴红的交领胡服,简单梳了灵蛇髻,闷闷不乐地闲游,像是低头在寻地上的蚂蚁。
草木萧瑟,寂寥闲游的牡丹是营帐中难得?的一抹艳色,不仅是储君,几位没有入宫觐见过?的年轻郎君也一时失语,过?了半刻才有人问这位娘子是哪家女眷。
太子回神,蓦然生出许多不悦,他也是男子,心里?很清楚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不慌不忙行了一个常礼,但见她神色慌乱,不似往常,不由得?生出些疑惑来,吩咐众人在原地等?候,自己迎上几步。
沈幼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下?意识就想往回缩一缩,然而?两人身后都有许多人跟随,顾忌会东窗事发的绝对不止她一个。
她忽而?想到了一桩事情,虽说有几分荒谬,可还是壮着胆子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