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水汽氤氲的?浴桶前说这些,沈幼宜不免会想歪一点。

她当然想尽早生养,但?是她见书上说,要怀孕也不必夫妻日日都?有,时机才是最要紧的?,她今夜不想再?承恩,低声道:“这又不像是宫里,还有重重门墙,我服侍您沐浴……传出去不大像话,陛下这些时日劳心劳力,若这法子?今夜真正见效,您再?帮我不迟。”

帐中瑞兽香冉冉升起,灯下美人肤如凝脂,尽管二人在野外?尽了兴,元朔帝起初并没那心思,也微微意动。

他?们分别半年,他?竟也像是毛头小?子?一般,难以克制住自己内心那些想法。

宜娘是很不乖巧的?美人,若是借着?治病,将她终日囚在御榻上承受雨露……

然而瞧见她面上的?难色,元朔帝未说些什么,教她到另一侧帐子?由侍女侍奉沐浴。

在军营中能日日沐身,也称得上奢侈,沈幼宜撩起身上的?花瓣,只?在水里滴了几滴琉璃瓶里的?花露,桶中就翻涌着?波斯精油浓烈的?气息。

宫人的?手法轻柔,为?她重新簪发,只?施了一点薄薄的?粉,莹润的?唇脂带了些珠光,抿开时有一丝清凉沁人的?香。

规矩都?是由天家制定的?,皇帝自然不明白她为?何不高兴,可她自己知道,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想法自然也会各有偏袒。

而且太后还活着?,就不会允许他?为?了公正将赵王下狱。

赵王父子?见色起意,离了那美人,除了承受短暂为?情所困的?痛苦,失去了许多财产,她不知道还能有些什么事情,教他?们二人痛彻心扉。

等皇帝知道了她的?事情,又会为?这段旖旎缱绻的?日子?生出多少眷恋呢?

……

夜间?两人相拥而眠,元朔帝不知这古怪法子?是否当真有用,轻声安慰着?她。

但?或许他?忙了几场,教她梦到陵阳侯也说不准。

一想到她或许会梦到亡夫,元朔帝甚至觉得他?的?贵妃就是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人,而此刻她正伏在天子?心口,任由男子?把?玩她柔顺的?青丝。

“宜娘既然知道自己姓沈,又晓得自己在什么地方住过,不妨多想一想,朕也好教人去寻。”

他?想起皇后与杨氏的?族人,虽说他?对后妃的?情意淡薄,然而毕竟是为?他?生养过皇子?的?女人,还是不算吝啬地封赏了他?们的?父兄,轮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自然只?多不少。

不过朝中沈氏的?官员不算太多,而曾到越州赴任的?臣子?中,他?记得的?也只?有沈怀安的?父亲做过两任刺史,年纪也对得上,但?两人并不相识,生得更不相像,显然不会是堂兄妹。

他?猜测宜娘即便不是出身官宦人家,家境也是殷实的?,温和道:“你阿耶的?才干怎么样,考中过功名么?”

宜娘父亲的?年纪不知如何,若是她父亲没有功名,志大才疏,封赏一个侯爵与诰命,再?敦促她兄长上进,为?她多争一口气也使得,但?若这个男子?做过小?官、又有能力,他?不介意将这位岳父抬高数级,放一个外?任副职,过几年再?召回长安。

沈幼宜点了点头,说虽然记不大清楚,可儿女当然会觉得自己父母好,可她不想将沈氏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话锋一转:“陛下,如果我不是一个女人,您还喜欢我么?”

榻上的?闲聊不比国家议事,元朔帝不太在意她的?分心,轻笑了一声,无奈道:“朕没有龙阳之好。”

沈幼宜说的?却不是这个,她指着?插瓶里的?几枝兰菊:“或许有一天,我会变成花呀草呀的?什么,也有可能变作?小?猫小?狗,陛下都?一样的?喜爱我么?”

同花花草草谈情说爱,亏她也想得出,然而她胡乱地蹭着?他?,满心期待着?,教他?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温和道:“当然,宜娘就是变成了花草鸟兽,定然也是最讨人喜爱的?,郎君会将你移植到紫宸殿里。”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是满意,轻声道:“那陛下记得给我浇水松土,别教我晒太多日光。”

元朔帝应承下来,已?经到了各营就寝的?时辰,陈容寿见帐内没有别的?吩咐,领了二三?宫人入内熄了烛火,只?用数层绢纱覆住夜明珠,留了一点幽幽光亮。

但?沈幼宜只?是阖眼装了一会儿,仍然毫无睡意,身侧的?男子?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她悄悄撑起身来,在这一片昏暗朦胧中窥看他?的?睡颜。

天底下最具有权势的?男子?待她温柔体贴,但?她不止想教他?晓得她那些灰暗的?过往,教太子?与她如赵王父子?那般为?一个美人伤心难过。

她还想生一个孩子?出来,与太子?争夺储君的?位置。

失去了她,太子?照样活得舒心顺畅,至多只?是与妻妾不睦,可失去那个位置呢,他?也能四平八稳地睡在营帐里,等候第二日的?朝阳升起?

可事情戳破,她首先要担心的?就是自身的?安危……元朔帝会像怜惜那个美人一样,将她的?性命也一并留下来么?

沈幼宜悄悄伸出一根食指,隔空描摹他?五官的?轮廓,起身的?动作?稍大了一些,盖在两人身上的?衾被都?滑落了一寸。

她微微有些紧张,可是似乎又一切还好,男子?的?眉头微蹙了一下,转瞬如漾开的?湖水波纹,缓缓平了下去。

天子?的?睡相很规矩,紧束着?的?中衣厚实而服帖,只?有因她而起的?轻微褶皱,除了大致的?轮廓,什么也看不到。

可她知道那雪白的?中衣下是怎样强悍有力的?身躯,教她欲死不能。

太子?与他?最为?相似,可她一边怨恨太子?杀死她的?丈夫,一边又对他?的?身体恋恋不舍,哪怕她的?性命都?握在对方手中。

她在狱里幻想能够飞上枝头,不就是为?了眼前的?一切么?

沈幼宜垂下眼眸,她静静发怔了一会儿,忽而一只?手臂横伸过来,将她猝不及防按在枕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那抚弄琴弦一般的?指法拨乱了身,咬着?唇惊怯地望向他?。

她当然被吓了一跳,只?是又不敢开口去问他?是不是一直也在装睡,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只?能紧紧蜷缩在他?怀中,满面生霞,极为?克制地发出一点颤巍巍的?气音。

元朔帝握住她的?手,强硬地教她隔着?衣用力感受着?她的?柔软丰盈,一只?手托稳她的?脊背,教这只?受惊的?鹿隔着?两层衣物贴紧了他?。

他?们的?身体极为?熟悉,捱到那物事的?一瞬,沈幼宜就几乎酥软了下来,皇帝对她大多数时候还是温和纵容的?,偶尔这样态度强硬地与她调情,她根本受不了。

偏偏元朔帝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与脆弱的?颈项,低声道:“宜娘要治病,怎么不和医师说呢?”

天子?的?临幸,她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沈幼宜知晓天子?不过是会错了意,可仍然紧紧攀附着?他?,只?求一刻的?欢愉。

管她怎么叫,一会儿传水会不会被人听见呢,她的?好日子?不会剩下多少了。

他?的?声音很醇厚,这样温和的?人,偏偏搅得她脑子?混沌不明,她顺从地呜咽道:“医师……我病得很重么,你怎么探进去了呀?”

她的?眼神纯真,很是信赖他?的?模样,诱骗无知少女这等事情,哪怕那无知的?女郎实则是风情撩人的?狐狸精,元朔帝也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沉声道:“某瞧一瞧娘子?的?伤口有多深。”

沈幼宜低低应了一声,却因为?舒服而胡乱蹭他?:“这种感觉很奇怪,求求医师,为?我上些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