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伤害了这么多次, 她还是对世间的一切抱有期待和善意, 企图从一切关系中寻找羁绊。
即便知道一切只是交易,哪怕那个人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宁长旭无奈一笑。
怎么天底下混蛋都给她遇见了呢,也算倒霉。
罢了,虽然他坏事做尽,但是却还算良知未泯。
他坦然道,“我们之间,利用是真,当然,除了利用,其他也是真的。”
“比方说,你是我义妹,我是你兄长这件事。”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但是却很庆幸能成为你的兄长。”
如果能够早些遇见她,他或许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兄长,予她一生荣华,风风光光嫁出自己的掌珠,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可惜没有如果。
只能希望,下辈子她再要不要遇见如他这般的人了。
“西镜的王城人脉和财力便是我能留给你的全部,你若是恨我,便继续恨吧。”
“不过我仍相信我的义妹,有仁慈之心,也有雷霆手段,这样的人,比我更适合统领西镜。”
最后,他透过留影石的幻影望过来,眼神笼罩着一层阴翳,像是雨后的海面,叫人看不真切。
他说,“裴宁,我其实很喜欢你唤我兄长。”
自幼便是混血的鲛人,被鲛人排挤,被魔族践踏。
他同她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
留影石的光泽渐渐消散,化作一抹齑粉消逝于空中。
裴娇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泪花,低声道,“宁长旭,你真是个混蛋,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裴娇花了些时日整顿西镜,平息了群龙无首时的党羽之争,也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纷纷闭了嘴。
期间段昊苍趁着只有裴娇一人的时候找到了她,他哭丧着脸,“阿宁,已经三月了,你怎么还不理我。还有那个姓顾的疯子,为什么你还不赶他走?”
裴娇从一堆案文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请注意你的措辞,你应当称呼我为镜主。还有,近日很忙,你最好不要来打扰我。”
段昊苍见她还要赶自己走,不由得怒声道,“阿宁,你为什么这样偏心?我对你的心意你就看不到么?”
裴娇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回眸,“我本不想与你明说,因为我们好歹共事了三年。你对我的心意,究竟是对我,还是对镜主之妹?”
“宁长旭欲要退位,你应当早知道这件事,你跟他的时间不比荣华富贵短,你也应当多多少少知道羡渊的事。”
她看着他,目光柔和,语调平静,“你说你喜欢我,为何我被利用算计的时候,你却什么都没告诉我?还是因为你早早知道,就想借他之手除去你早已看不惯的顾景尧?”
段昊苍变了脸色,他面色苍白,支支吾吾道,“阿宁……不是这样的……我……”
他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确实掺杂了她所说的这些是非算计。
魔域之中本就没有多少纯粹的感情,他对裴娇的喜欢有多少是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裴娇道,“你当初想着娶我,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西镜的王位?”
“你不是想成为我的夫婿,而是想凭借着成为我的夫婿,成为新的一境之主。”
不给他再多的解释机会,裴娇轻声道,“我能理解你,往日也曾把你当过朋友,但是不代表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
“希望你能明白,我如今是镜主,你我身份有差,望你以后见我,都要提前禀报,并且是为正事而来。”
眼见段昊苍失魂落魄地离开,裴娇缓缓松了口气。
解决了段昊苍的事,裴娇通过宁长旭留下的线索,对于藏在暗中的玄阴宫更为了解。
季青岭袖角的那抹图案,正是代表着上古魔神的坐骑玄阴鸾鸟。
没想到玄阴宫那帮人如此疯狂,竟真的抱有要唤醒魔神的念头。
联想到此番前往羡渊,她是为了神骨,而魏明扬……
魏明扬受了他师父的蛊惑,来到羡渊,究竟有什么目的,很可惜她并未套出来。
不过左右离不开复活魔神便是了。
上古遗迹即将开启,裴娇处理完西镜之事,暂时交予荣华富贵打理,随后便立刻收拾好所需的东西准备前往长夷峰。
她不可能被西镜绊住脚步,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此去长夷峰,除了阻止玄阴宫的阴谋,还有便是找徐北幽报仇。
所以她特意寻了西镜内的符咒大师为她准备了稀有的符纸,为的就是找徐北幽决一死战。
长夷峰一带水天交接,原住民多为依山傍水居住的寻常百姓。
所以在此之前,裴娇与顾景尧这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约法三章,绝对不能滥杀无辜,惹出事端,也不能暴露修真者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裴娇和顾景尧便以凡人的身份住进了山脚下的村落,静静等着长夷峰的遗迹开启。
此地的民风民俗极为开放,夜里时常有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耐不住村民热情好客,裴娇他们也被邀请了去。
火光映照着少年少女的面庞,他们手拉着手,肩靠着肩,唱着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