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李忘情是吧?”
“正是。”
太上侯点了点头?,忽尔起了一丝惜才之心:“给?你?一句忠告,若有机会,和明熄断了吧。你?这样赤子之心的小孩儿,和明言更相般配。”
年届七十的李小孩儿道:“呃,前?辈现在不是闲聊其?他的时候……”
太上侯又自言自语道:“……可明言年纪也还是太小了,做事轻浮好奢靡,得再历练历练。只怕到时你?师尊不乐意放人?。”
李忘情:“前?辈?外面已经打得昏天黑地了”
提及行云宗宗主,太上侯意见?颇多,继续道:“你?师尊这个人?,师德半斤,棋德八两,有人?模有人?样,就是没有人?品,劝你?翅膀硬了该飞就飞,少与他为伍。”
李忘情:“前?辈,燬铁箭要掉下来了!”
“你?说这个。”太上侯终于听进?来了一些,闭上双眼,他眉心一条血线缓缓裂开,内中金黄色的瞳孔里翻出一道濛濛紫光,被这紫光照射过的燬铁箭,其?箭杆诡异地老化了下来。
啊?这就解决了?
太上侯道:“还没完,孤还想?多聊一会儿才使了些手段,等会这些燬铁箭哪怕落下来一支,你?就得找个骨灰罐带孤走。”
李忘情:“……”
李忘情长叹一声:“前?辈是御龙京之主,总不忍看着死壤母藤降下屠戮扫霞城吧。”
太上侯眉心的天眼闭合,正常的双眼复又睁开,眼底多有感慨:“皇甫皎做到这一步,也算有魄力,至于死壤母藤……它本体决计脱离不了苏息狱海,至多降下一个半步灭虚的法相来。”
他话说得极其?笃定,叫李忘情不免为之一怔,道:
“请前?辈指点。”
太上侯再度打量了一下李忘情,道:“若不是眼前?几支燬铁困束,我看你?修为刚好到了切金境,便能让你?借冠冕放出法相天地,在御龙京母藤的法相不是你?的对手。它一退,死壤圣殿的人?便不会恋战,皇甫皎一人?必定难支。”
法相天地。
李忘情想?起了自己乾坤囊里的轩辕九襄帝冕。
原来这些大修士会在冠冕内寄存自己的法相幻影,便一再笃定了自己兜里那帝冕的用法。
“燬铁箭。”李忘情又凝视着那箭枝首端的燬铁,“敢问,要设法取下几枝,前?辈才能重获自由?”
太上侯眼底闪过一抹古怪之色,道:“小丫头?胆色不浅,听闻你?的本命剑是以燬铁炼制,怎么,刚入切金境,剑上锈纹还没褪,便想?一试锋芒了吗。”
她之燬铁锈剑的事四海皆知,当?下便知道太上侯在考验她。
这是个机缘,正好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体会一把?如何开启法相天地,等用到轩辕九襄那顶冠冕时,不至于当?场无措。
“那晚辈斗胆,”李忘情上前?一步,道,“倘若我能取下燬铁箭……”
“取下三支,孤足以脱身。”太上侯道,“哪怕只有一支,看在你?这般勤勉的份上,孤作为长辈,便指点你一式切金境剑法。”
刑天师有言在先,不到碎玉境不授业,李忘情当?下也只会行云宗的定式剑法。
不过这些倒都是后?话,李忘情把?心一定,缓缓走上去,抬手去捉离她最近的一支燬铁箭。
燬铁不能被打造成任何法宝、兵器,因为世上并无铸剑炉去融化它,唯一这样干过的她师尊,也只是炼出了一口?废铁。
而若以灵力驱使,那么在灵力所接触到它的一瞬间,又会因点燃它而被反过来追溯,使用者也会死。
最常用的做法,就是用坚韧的灵材、辅以银汉水制成箭矢,依靠箭杆灵材为燬铁指一个方?向,它会自行沿那个方?向,彻底毁灭第一个接触到的目标。
和上一次花云郡直面燬铁的感觉重合,李忘情越是靠近,反而越是冷静,手指接触到冰冷的银汉水后?,箭头?上的、拇指大小的燬铁骤然泛出红光。
“你?提剑,是想?在接触到燬铁失败后?,便自斩手臂吗?”
“我提剑,是为了慑服它。”
太上侯老迈的双眼里泛出一抹意外之色。
这孩子,看上去十分拘礼,甚至有些怯懦,但骨子里绝非软弱。
甚至可以说,杀性十足。
“你?刚杀过人??”太上侯问道。
李忘情未答,因为她已经握住了燬铁箭头?。
箭杆颤抖起来,上面的银汉水不断蒸腾变薄,这一刻,换了世上任何人?都会因窥见?死亡的深渊而战栗。
就在燬铁彻底变红之前?,李忘情一咬牙,单凭肉身之力,一把?捏烂了银汉水的封锁,接触到了行将点燃的燬铁表面。
一瞬间,李忘情看到了一片无垠的黑暗。
无论是人?的喜怒哀乐,河山大泽,乃至亘古星光,都会被它彻底吞噬。
她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到自己行将消弭于世,好在,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
“你?……”太上侯适才悠闲的姿态一去不复返,他脸上辨不出喜悲,直到看见?李忘情掌中,化作灰砾的石块后?,他才开口?道,“能废去燬铁,你?这样展示于人?前?,不怕被捉起来?”
李忘情神色不改:“前?辈既说了要传我一招半式,便算我的半师。倘若前?辈真的做下迫害弟子的事,这师德恐怕连半斤都没有。”
话里话外,都在拿太上侯刚才骂刑天师的话反驳他。
太上侯嗤笑了一声:“伶牙俐齿。”
“那晚辈就继续了。”
李忘情揉了揉掌心,只有她自己晓得,刚才的情形不是“废去燬铁”而是“吸收燬铁”,恐怕连太上侯也很?难想?象会有人?沾了燬铁的力量而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