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平安无险地脱了闸,车后几个躲在大箱里的人才慢慢钻了出来。

拣着冷僻的小道走,一路上皆是那坑坑凹凹的石砾子,车也跟着东摇西晃地摆荡前进。

白娃倚在魁七和严清棠中间,低声问着彼此近况。

魁七说着逃出死牢的经过,旁边一堆人都说他着实命大。讲着讲到了八大胡同那日,他含糊其词地一句带过去,接着就急急地转移话头,问起白娃的情况。

白娃叹了口气,她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左手和手臂上斑斑交错的伤痕。

“其实一开始倒还好,许是有人说情,那群鬼子倒还不怎么凶。本来听说只做个样子地关他十天,可到了最后一日,突然来了一个叫什么伊藤的军官,接着就是这样了……”

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旁边的严清棠紧紧地拥着她。

魁七默然。

白娃擤了擤声,看向无语的魁七。

“七哥,我记得那伊藤不就是上次捉你入监的鬼子吗?”

魁七勉强地一笑,苦涩已极的表情。

车行间,微微的曙光射入,耀眼的白光在天边闪烁,一色纯净的穹苍重生大地。

白亮炫目的天光照在自己身上,魁七缓缓伸出手,彷佛想抓住洒落一地的软热。那暖洋洋的触感代表一切的真实。

漫漫的长夜总算过去了,而他也终于可以醒了,从那三个月不堪回首的恶梦中……

丰台军营

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森严的戒备,切实缜密的武装。在这理应恪守整体纪律的营区内,此刻却传来阵阵不合矩的杂沓步声。

“大佐!大佐……”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喊着前方的长官,声调急切。

对方回了身,但那冰冷的眼神令来人不禁瑟缩。

“什么事这样慌张?”一旁的堀内代替主人开口,他皱起眉头看着吓得说不话来的小兵。

“那……那……”在对方压迫般的气势下,小兵不由得结巴起来。

“讲重点。”极为不耐的口气。

“是!”紧张的小兵马上肃然立正,“报告大佐,那个人不见了!”

夜里,部营中心的司令官室里仍是灯火通明,机密的军务会议正在召开。座上的旅团长、联队队长一一发表意见,对此次大规模演习的得失作出检讨。

伊藤静静地坐着,没有参与那热烈的讨论。

监所无故失火,囚禁处的每个人都被药迷晕。小兵喘息地说着。

监禁的两人失去踪影。

当夜里有一辆可疑的卡车出城,方向朝北。

铁道附近发现废弃的卡车,车上人迹已杳,当地村民曾看见两个男人搭上火车。往北京的火车。

已布线追拿,目前一无所获。

……逃走……

那紧紧链锁在笼子里的折足山猫竟然逃走了!

还是从自己的手里!

他眉间一紧,拳头深握。

“伊藤君,你的意见呢?”

室内一片静默,总结的时刻已然到来,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看向他。

司令官的询问经常是种青睐的表现,但是因为他身分特殊,此举在许多层面上都代表着不同的涵义。

伊藤慢慢抬首,面无表情地回视对方。

身旁的堀内发现他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悸动,深浅交错彷若翻腾的烟雾。自小随侍,堀内知道这是他怒极的表征。

低沉嗓音在室内冰冷地回荡不已。

“……逃亡者,”缓缓地,一字一字地,“我队上有个奔敌的逃亡者。”

第8章

深沉的黑夜,风不安分地摆动着。

离涡四旋,飞沙走石,大地上起了阵阵的烟尘。空气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声音,似乎正不停地诉说、哀告,却在倾耳的那一瞬间,被风吼一举吞灭,消逝在空荡的桥洞中。

岸边的密林也骚动不已。风在其间来回飘荡,彷佛是在传达着什么信息。隐藏在其下丛间那不知名的簇簇暗影,正交头接耳地窃笑着。

漫漫长桥上却是一片奇异的宁静。

不复平时月夜下的喧闹起舞,数百只石狮生硬地坐着,脸上的表情茫然无措,铜铃圆眼不安地大睁着,连爱玩的小狮也偎在母亲的怀中不敢探头,他们在等待某种预发的可能,他们在准备迎接那不可测的沉重未来。

万籁空寂,只一轮银月高挂漆空,灿亮的光芒照在狮群僵硬的脸孔上,反射出一股妖异诡谲的气氛。

茫茫之间,静谧在耳轮深处发出细碎的嗡声,凝结的景象在眼前不停地跳乱交错。令人颤抖的异样脉动,那悬吊在歪斜空间中的危险平衡正摇摇欲坠。

不意间,点点微小的火星在远方的地平线闪动着,而后慢慢扩大,渐渐延伸,接着便风逼燎原似地全面蔓烧开来。

倏地一记触发的枪响!那支撑着千钧河山的细丝应声崩裂,神州大地,惊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