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参加这个综艺的编剧之一。
大学刚毕业,新入行的编剧,总是在不断地寻求机会,什么坑都容易跳一跳。更何况是有知名导演/制作人/编剧亲自站台的综艺,包吃包住还有能认识人脉,还承诺选出的作品有奖金有拍成片的机会,倒贴钱都愿意参加。
况且,工作量也不算太大,又没有让他们一口气交几十集的剧本出来,录制开始了一段时间,更多是在带着他们熟悉影视行业的流程,如何立项,如何判断制作方是否靠谱,甚至如何做PPT来吸引平台购剧……由此看来,这个节目并不单纯只是想给新人编剧做慈善,更是想吸引观众来挖一挖影视圈内幕,看了综艺,人人都能聊一嘴。就像前两年演戏综艺的热潮之后,人人都学会了几个专业名词,点评一下演技好坏,动辄演员的信念感、演员是什么很低贱的职业吗,最次也能熟练应用“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骂一下垃圾演员。
不过他还没见过李昭,李昭大名鼎鼎,才华横溢,但据说不太好相处,老是怼人。收了钱却说没空来现场,搞得需要视频连线,摄制组加班。
小程想起自己的大学同学,跟他同一届的,之前抄笔记的时候加过微信好友,似乎去给李昭当了助理,朋友圈里总是去各种场合拍照,但就是没有过自己的作品。――当然,他也没有,他有在努力,但暂时还未得人青眼。
李昭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小程是有些失望的。
他看起来不太用心,那边明显是只用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在拍,连个补光灯都没有。一开口也是批评,还直接点名了小程:“就算第一个赛程只要求写八分钟短剧,但你的角色性格转换也太生硬了,人物弧光不是这么写的,变来变去,跟神经病一样。我看你简历只写了在新媒体公司工作过,怎么没写过往作品?完全没有吗?”
小程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作品涉及前公司机密,不太好写上去。”
李昭却穷追不舍:“具体是什么题材呢?”
于是小程就只好细数起来。
其实按数量来说完全不少,就是有些见不得人,比如主播被小姑子欺压,一家子偷着吃鲅鱼饺子却不留给她,主播怒而反抗报复,决定清空库存,在直播间卖出9.99元包邮的鲅鱼饺子……
旁边的人都听得笑了起来,李昭正在镜头那边喝着水,也被呛到了,咳了好几声。
小程的脸红了起来。
“那鲅鱼饺子销量好吗?”李昭并不觉得该跳过话题,反而继续问。
“还可以。” 小程说,这也是她能入选的原因,“观众很吃这一套,每天销售额都在同品类前列。”
下沉市场里的观众们,很乐意看这一套。
李昭终于找到了原因,颇为满意:“短视频里这样当然合适,但你如果想做影视剧的话,不能把这样的习惯带过来,但是能把冲突写得这么吸引观众,说明你还是以后可以试试家庭剧。”
小程突然觉得,李昭这个人,看起来倒也不错。
甚至聊到后面,他们开始说一些私人的习惯,有的人必须要关在房间里反锁门,有的人又不能太安静,需要白噪音。
李昭说:“我以前早上开始工作之前,会先对着放在玄关的神龛拜一拜,才能放下心去工作。”
“老师您还信佛吗?”小程问。
李昭摇头:“我放的是广x总局领导照片。”
旁边另一位参与过几部电视剧制作的编剧惊讶地插话:“我靠,已经恨到诅咒他们了吗?”
“……”李昭又被噎住了,“你想法也太极端了吧。我是让领导保佑剧能早点过审。”
那位一不小心暴露内心想法的编剧很是尴尬,小程连忙打岔:“怎么说以前,现在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吗?”
“嗯。”那头的李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都变得柔和,“有个人进我家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说哪有一进门就看到俩陌生男人的,太不尊重领导了。让我换掉。”
其实不止这些,梁泊言还说,乍一看到,都要阳痿了。
很突兀地,李昭想起这些事情来。不再仅仅是他这些年的奔波,还有许多琐碎无意义的小事。彼时他买了新房,花了很大力气装修,买了价格很贵的高级纱帘,挂上以后发现很是一般,研究着如何退回或者折价。梁泊言第一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了瓶香薰,从冰箱里找到了冰淇淋吃,咬得太快,牙齿被冻得发痛,站在落地窗边,表情生动地扭曲起来。眼和眉皱成一堆,实在说不上好看,但,或许是那个贵价纱帘的确物有所值,影影绰绰的阳光落在梁泊言的脸上,是足够动人的光影。
仿佛这些碎片一直在他的记忆花园里,杂草一样,他从来没有修理也没有多看过一眼,突然有天推开门,杂草丛中骤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花。
如果要问那个人是谁的话,就太八卦了。再加上李昭那沸沸扬扬的gay传闻,答案或许也不方便说出口。小程停止了话题,李昭似乎也有些累了,连线到此结束,他说他很快就会从香港回来,到时候再来现场看剧本最后拍出来的成品。
关掉连线,把已经快要没电的手机收起来,李昭往窗外看去,雨已经停了。
侦探刚刚发来消息,监视冉东的人来报,冉东在这个雨夜,从望北楼消失了。
第75章
李昭首先怀疑的,是侦探业务能力不够过关,派去监视的人出了疏漏,才会被冉东察觉。
“我的人这点反侦查能力还是有的!”侦探喊起冤来,“你不如怀疑他是付不起房费了,要换个廉价酒店住。”
毕竟四季酒店的豪华套房,连住这么多天,钱包招架不住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李昭却并不认可,问侦探:“会不会是知道得太多,被人趁着台风天灌水泥沉海了?”
侦探真的生气了:“我再重申一次李先生,我们香港是法治社会,你不要整天黑道片看多了,总想着在香港杀人。”
“冉东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合法过,除了他人生里坐牢的那一部分。”李昭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你们香港的违法新闻也不算少。他被沉海已经算好的了,万一他打听到了别的消息,来把我给沉海,你就收不到尾款了。”
侦探无力反驳,为了李昭的生命安全以及自己的钱包安全,今夜注定无法休息。
可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无执照的香港侦探身上,并不是万全之策。李昭思考了片刻,想起了某个算命还算灵的精神病蜥蜴人。
周其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李昭吵醒的。
“你想问这个叫冉东的人,现在所处的方位?”周其野说,“香港就那么大,有什么好算的,再说你连个八字都没有,我算个毛线啊。起码给点更详细的信息啊。”
“更详细的信息……也不是没有,但只能明天白天再给你了。”李昭说。
“我TM都被你叫醒了,你现在说明天再给,你有事吗?”周其野在那头很是窝火,“不要惹一个精神病人,小心我让我爸封杀你。”
“但他已经睡了。”李昭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梁泊言。
“草!我刚刚也睡了!”周其野更加愤怒,“你搁我这儿心疼你小情儿是吧?还薅着我免费算命是吧?你等着,挂完电话我就给你下咒去。”
“嗯嗯嗯,OK,明天再说。”李昭听得心不在焉,“对了记得让你爸封杀我。”
周其野气得要命,等到挂完电话,才后知后觉,给李昭发来信息:“他是谁啊?我认识吗?”
看李昭不回,精神病人也有了好奇八卦之心,过一会儿又发了条:“不会是梁泊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