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看?过来,听见他的话后,抬头看?了看?天,无奈又不舍地跟祝卿若道别。
很快祝卿若身边的大人孩子们都离开了,祝卿若还坐在石头上,视线落在徐梧身上。
徐梧神情冷漠,道:“想打听消息,不如来问我。”
祝卿若从石头上站起来,局促地捻了捻手指,“对不起...我是好奇...”
徐梧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祝卿若似乎有?些怕他,但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不满,她问道:“寨主为什么不教?他们?”
徐梧斜睨她,“教?什么?他们只用懂得怎么活下?去就行,其他的都不用懂。”
听到这话祝卿若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情绪,狠狠皱起眉,道:“难道就让他们一辈子待在山上这方寸之地吗?”
徐梧不耐道:“待在山上又怎么了?总比在外?面被别人嘲讽看?低的好。”
祝卿若眸中?迅速闪过一道微光,抬头时已然看?不见,只困惑道:“为什么会看?不起?”
徐梧冷笑着,“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杀人越货的土匪的后代,他们跟山下?的人有?血海深仇,没有?人会接纳他们,也没有?人会平等地看?待仇人的孩子。”
祝卿若双唇微张,脸上满是惊骇,“...你说什么?”
徐梧转身面向祝卿若,生得稚气的脸庞此时却没有?一丝情绪,“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去打劫吗?”
他的目光径直落入祝卿若眼底,看?着他眼中?的茫然,徐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恶意,他想要打破这个不知疾苦的单纯公子对这个世间所有?美好的想象。
他咬着字,一句句地说着徐家?寨的真?相。
“云州十几年前有?一伙穷凶恶极的匪徒,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连州牧官府都对这伙匪徒束手无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整个云州的噩梦。后来来了个新州牧,花费了很大的代价终于?把这伙匪徒清缴了,杀过人的都按照大齐的律法处置了。那个州牧是个好人,他留下?了没有?沾过鲜血的人的命,和一些吃食衣物,但也仅此而已。那么大的山,不是只有?杀人的土匪,还有?他们抢来的女?人,和孩子...”
“有?的女?人是真?的与那些人结成了夫妻,在匪徒被杀之后就自尽了。有?的是虚与委蛇假意投靠,解脱之后便逃下?了山回了家?。还有?的在匪徒那受尽折磨,下?了山连亲人都嫌弃她们,于?是只能继续留在山上...”
“留下?的女?人只占少数,其他的大多是匪徒的后代,最大的也才十几岁,最小的甚至刚满月,根本就不懂为什么一夕之间父亲都死了,在他们眼里那些人不是杀人的匪徒,而是会带自己玩耍的父亲...”
“食物总会吃完的,大些的孩子为了生存便试着下?山找吃的,他们学着别人去码头抗货,去客栈帮工。但没人愿意要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年纪轻力气小,而是因为厌恶他们的血统,厌恶这些曾经杀了他们亲人的人的后代。”
“他们甚至无来由地突然被石头砸破脑袋,鲜血直流;在路边走路忽然被淋上一盆泔水;出现在人群中?就会被所有?人投以冷漠厌恶的眼神...后来有?人受不了了,他们接受不了这无处不在的厌恶与恶意,带父亲藏起来的刀,学起父亲的样子又变成了新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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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人性?子独,心也狠,很快就将散乱的势力聚合起来,一点点变成了凶恶的模样。只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像他们一样狠得下?心杀人,从前他们被保护的很好,没见过父辈杀人的样子,如今却是直面从前一起玩耍的伙伴杀人的血腥场面。所以他们逃了,带着所有?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和开始害怕自己孩子的女?人一起逃了,最后找到了阳别山,以领头的那个少年的姓起了新的寨名。”
祝卿若缓缓道:“徐家?寨...”
她垂着眸,“所以武崤山与阳别山的山匪都是从前在云州作乱的匪患的后代,武崤山上的山匪杀人,阳别山上的山匪不杀人,是吗?”
徐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以反问的语气回答她最初的那个问题,道:“所以你觉得,是让这些孩子永远单纯,无忧无虑地活在这方寸之地好?还是教?他们知识,让他们对外?界生出好奇,然后出去直面世人的恶意好?”
他的声音没有?了最初的平静,而是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愤,回荡在这风朗气清的草地上。
祝卿若仿佛看?见了十年前,那个在众人的厌恶、鄙夷、唾骂、讨伐中?,一点一点暗淡了眸光的孩子。
第 72 章
面对徐梧的愤怒与不平, 祝卿若沉默着没有说话,只?看着脚下小簇的?蓬草。
徐梧见她不看他,以为她也跟别人一样嫌恶阳别山上的?人?, 他捏紧了拳头, 抑制住自己胸口的?怒意, 扭头直视着远方的?天空,冷冷道:“既然看不起, 就赶紧离开!”
祝卿若看向他,摇头道:“不是的?, 我?没有看不起?你们。当初的匪徒跟我没有仇恨, 有资格恨你们的是那些失去亲人?的?无辜百姓,他们不愿原谅尚且情有可原, 可我?跟你又没有仇, 为何要看不起??”
徐梧的?眼睫小幅度地抖动着,视线又缓缓地移到她身上。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 就听见祝卿若沉吟片刻,有些纠结与惴惴不安,“只?是...”
徐梧的?眸光一冷,又移开了视线, 声?音仿佛结了冰, “只?是什?么?”
长相秀丽的?小公子?提起?一口气, 鼓起?勇气问道:“从前那位林州牧的?死,跟你们有关系吗?”
徐梧的?目光落在祝卿若身上, 他清晰地看见她的?瞳孔中有着紧张与害怕, 她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害怕他骗人?, 说不杀人?其实还是干着杀人?的?事吗?
那紧张呢?她在紧张什?么?
徐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她也在看着他, 不曾改变的?专注与期盼,还有隐隐的?害怕。
徐梧始终被这一汪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最后,还是他先移开了视线,道:“与阳别山无关。”
说完这话,他原本?想摆出冷脸将这人?吓走,没想到却听得耳边一声?欢呼,下一瞬他就被搂进了怀中。
柔软的?腰肢贴在他侧面,双臂环住他肩膀,耳边还有那傻小子?的?欣喜之语,“太好了,太好了,不是你们杀的?林州牧!”
徐梧睁大眼,稚气的?面孔露出几分呆滞,他还在被人?楼进怀里?的?怔愣中,那人?已经抽身离开。
“我?这辈子?最敬仰林州牧,若他的?死真的?与你们有关,那我?恐怕没办法再待在这里?。幸好!幸好!与你们没有关系!真是太好了!”
徐梧清醒过来,听见祝卿若的?话,他脸上划过不自然,随口道:“谁...谁让你留这儿了?”
祝卿若回过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梧,露出了符合呆书生的?憨笑,“原本?是想拿回马车和干粮就走的?,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在这!我?要帮你们!”
徐梧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痒,抿了抿唇,嘴硬道:“谁准你留下来了?自说自话,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自...”
祝卿若伸手捂住徐梧的?嘴,“停停停!”
徐梧被她捂住唇,眼底都是惊奇,似乎再说,你敢捂我?嘴!?
祝卿若耐心道:“这些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只?要说我?‘自作多情’就好啦,其他的?都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