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极了,明明此时是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代表着欣欣向荣的生长时节,为何,现实是这般呢?她都要觉得自己如同这一棵枯死的枣树一般,不复朝气,死气沉沉了。
沉默地在院子里面走着,沉默地看着屋内的每一样摆件,一直到沉默地见到墓碑……
她的神情恍惚,人都仿佛变得透明了些,看着墓碑,几乎是直愣愣地跪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明明是,晴天。
为何……
“陛下,怎么办,我好难受呀。”
她扬起小脸,光影打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起其脆弱不堪,肌肤下细小的青筋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她眼周染着化不开的胭脂色,红色刺目,红色让人心疼。
任毓那纤细的素手放在她自己的心口处,手指屈起,用力地攥紧了心口处的布料,力道之大,让指节泛白,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再也见不到阿娘了,我好后悔。我好后悔……要是,要是我没有和韩淮离开就好了……要是我没有让阿娘给我带酒酿丸子回来就好了……她就能够早些回来了、就不会碰到那个人了。”
“呜呜呜”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流过白皙细腻如同冬日细雪一般的脸庞,扑簌簌地掉着泪,莫大的悲伤像一只巨大的怪兽,牢牢地将她圈在其中,酸涩充斥在鼻腔,哽咽堵塞在喉间,她控制不住自己地哭泣着,
从昨夜开始,她就一直强忍着,一直对着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只要帮阿娘报仇就好了,可是、可是,报了仇又能怎么样?阿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太难受了,泪水凝在眼睫上面,眼前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但是那“云秀之墓”四个字,却是一直牢牢的占据着她的视线,牢牢地钻进她的脑子里面。
她一向是不愿意哭出声音的,一向都是在黑夜,谁都看不见她的表情的时候,将自己藏在黑夜里面无声的落泪。就算是再怎么伤心,再怎么难过,发出来的只有呜咽身,抽泣声。
可此时此刻,她却是全然的崩溃了,嚎啕大哭,像是被夺去了糖葫芦的小孩一般,没有任何隐藏的,将心中的悲哀全然地抛出去,化作滚滚泪水。
任毓胡乱地将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衣袖上濡湿了一大片,再怎么擦眼泪也擦不干净,脑子中一抽一抽的,鼻息间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晕乎乎的,竟是要哭晕过去。
耳边有着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阿满,阿满,莫哭了。”
脸上也被人用帕子温柔地擦拭着,像曾经阿娘所做的那样,温柔细致地哄着她:“好了,好了,好阿满,莫哭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任毓已经没有办法听进去了,她哭得停不下来,泪眼朦胧,看不清是谁揽着她,也意识不到是谁抱着她,完全无法思考了,她抽抽噎噎地开口,努力地说着话:“呜呜呜我、我呜呜呜,我,不想过去,过不去了!过不去了!”
她被困在里面了,阿娘再也见不到了,过不去了,她过不去了。
“阿满,阿满。”
一声叹息落在耳畔,无奈又心疼,温声道:“阿满,我们得活下去。不能让娘的努力白费不是么?”
“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着。”
“一定要好好活着。”
哭声止住了,任毓仿佛听见了阿娘对她说话,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扑到温暖的怀抱之中,低声唤着:“阿娘,阿娘,阿满好想你……”
第79章 醒来
任毓醒了, 但是睁不开眼睛,眼皮仿佛黏在了下眼睑上,她费力地想要睁开也不能。不过, 她确确实实地醒了,因为她能够听得见谈话声, 很清晰的谈话声。
两人的身份,其中一人她都不用猜, 是她最为熟悉的人周晏。另外一人,声音苍老而且低沉, 只叫人昏昏欲睡, 谈话内容大抵是怎么煎药,怎么服用,还有病人的饮食需要注意什么。
这般, 也不用任毓猜了,就是巫医大人。
怎的会请巫医过来呢?
谁生病了么?
任毓的脑子都是混沌的,混沌到极致就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不愿意想, 浓浓的疲惫感在叫嚣着。
既然如此, 她觉得再睡一会儿吧, 反正眼睛也睁不开,身子也动弹不了。这般想着, 任毓就又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坠入到没有梦境的睡乡里。
周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神情疲惫, 眉宇间带着抹不开的愁思, 说道:“确定这些药方子有用吗?这都已经两日了, 人还没有醒过来。”
巫医说道:“陛下,这些已经是最好的,皇后娘娘她身子虚,一些烈性的药物不能用。为了不落下病根,用的药材见效缓慢些。陛下不用太过担忧,娘娘要不了多久就能够苏醒。”
周晏偏头,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其脸色苍白,不过几日,人又受了许多,像是柳絮一般,轻飘飘的,一晃眼就能飞走一般。
“若是明日还没有醒过来,就换药方吧。”周晏掐了掐眉心,这些天,人一直没有醒过来,幸运的是能够吞咽,每日熬的粥都能够喝下去,不然的话,就是病没有好,人就要饿死了。
巫医点了点头,倒也是有备选的方案,“陛下放宽心,娘娘最迟今夜就能醒来。”
周晏摆了摆手,“下去罢。”
此时两人仍旧在承和县,那日任毓哭晕了过去,他施展着轻功将人抱回了逢春客栈,而后吩咐暗卫,让其快赶到祈天宫,将国师请过来。
国师却是离不开身,让暗卫随意地在祈天宫抓一个人过来便是,反正除了国师以外,祈天宫其他的巫医水平,几乎是半斤八两。
周晏原本是让景文请承和县的一个巫医过来,却不料,这承和县的医馆今日在进行义诊,巫医们脱不开身。除非将病人抱过去排队,这种,周晏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天字号的厢房在客栈的四楼,周晏靠在窗棂上,抬手支开了窗子,拿起一旁的木杆子将窗子撑住,目光遥遥地发散出去。
窗外是黄澄澄的天,圆圆的红日将周边的云朵都染上了橙黄色,似是披上了纱衣。视线缓缓向下,掠过层层青瓦铺成的屋顶,落在街头两边的百姓身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面上的神情,就算周晏在四楼也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基于平淡生活的笑颜,现如今承和县的县令做得还算不错,就是一些陈年旧案,还得抓紧时间解决才是。就说那方非仁,既然是与先县令勾结,怎的先县令被砍了头,方家怎么还有能力在外晃悠。还有其言语中说的靠山,这靠山又是何人?
一阵微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撩起了清俊青年的一缕发丝,那发丝被风的力道带着,在空中维持着一道波浪的弧度。
周晏感受到这股微风,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甚至直接合上,疲惫感,不禁涌了上来。他这两日就只睡了两个时辰,不敢多睡,也有些睡不着。
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思考过。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让人难受的真相。难怪韩淮一直都闭口不答,因为他早就知道人已经死掉了。用一个已死之人,将任毓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若是任毓一直相信着韩淮,说不定,她就是韩淮的一枚棋子,指哪打哪的棋子。又或是可有可无的弃子,毕竟,韩淮对待任毓的态度,周晏也是见过的。是一种厌恶掺杂着心虚。
不过,韩淮又有什么资格去厌恶别人呢?
碧绿光滑的玉扳指映衬着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越发的莹白、细腻,周晏半阖着眼,盯着大拇指上的这一枚扳指,闭了闭眼,属于皇兄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晏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周晏握紧了拳头,睁开的眼睛神情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