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说,赵恂根本不会理她。
见赵恂不说话,裴幼宜思来想去,又轻声道:“殿下,官家毕竟是您的爹爹,只要您去好好和官家说说……”
赵恂皱起眉头,盯着她,虽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裴幼宜也听的出他话里的怒气:
“我不知你在宫外,在家中是什么样子,但宫里不比宫外,许是齐国公在宫外宠你,但在宫里,不会事事都如你所愿!”
赵恂平日里虽然严肃,但也从未和裴幼宜这样说过话。
但有一点,他说对了,裴幼宜在宫外确实事事如意,也甚少被人这样批评。
她瞳孔晃动,眼圈霎时变得通红,泪水蓄上来,有些抑制不住。
裴幼宜站起身:“是我唐突了,我走了。”
说罢就起身回了配殿,连桌上的书都没带。
她边走边想着太子的话,心想自己真是不自量力,她早已不是当年千宠万爱的齐国公独女,现在的她哪有身份和太子说这些。
赵恂一直盯着裴幼宜抹着眼泪跑出去的背影,她刚出去不久,姜都知就进来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奴才见幼宜姑娘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赵恂低下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道:“无事,你去把她的书送回去吧。”
说完他低头盯着书本,但是整整一个时辰也不曾翻动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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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之后,宗学开课了。
女子学堂中,大家都叽叽喳喳的分享着年节的所见所闻。
谁又得了件新的衣裳,或者是谁得了个珍贵的首饰。
最能引发女孩子惊呼的,便是谁的桌子空了,谁就是在这年节中定了亲。
女孩子们都是上天赐给人间的珍宝,这样欢闹的气氛任谁看了都会跟着开心。
到是男子这边,因赵恂坐在桌前闭目养神休息着,所以没人敢高声言语。
庄先生须发全白,是官家亲自登门请来的老师,今年已经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
他来到男子学堂这边,本想着今日是刚收了假,大家定是还没收心,于是提前备好了一副严肃面孔,准备等进了门再敲两下戒尺以正规范。
结果刚进门就见大家都是静悄悄的,反倒让他有些愣住。
赵恂起身开口道:“行礼!”
众人起身,朝着先生拱手道:“先生好。”
庄先生点点头:“都坐下吧。”
众人这才落座。
男子宗学生员共有九人。
太子为首,坐在第一排左边,中间是二大王赵恒,最右边则是三大王。
官家共有四子,四大王年纪还没到入学年龄。
皇子之后便是宗世子以及得官家特许来宗学读书的重臣之子。
如顾静水,就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
一上午的授课时间过去后,便到了午膳休息的时间。
众人纷纷起身,书童和内侍便进来为他们收拾书箱,待向先生告辞之后,众人才离开宗学。
皇子们回宫用午膳,宗世子女以及重臣之子女都在宗学旁侧的宫殿用膳休息。
赵恂特意多留了一会,他有问题想要问庄先生。
那日花园中,骑射场上,他两次出现难以言喻的感觉。
回去后赵恂翻遍书籍,却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他实在困惑,若不是身体康健,他怕是以为自己生病了。
赵恂走到先生面前,拱手恭敬道:“先生,学生有一惑事,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庄先生微笑捻须,众弟子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太子赵恂,天资聪颖不说,而且没有枉费天赋,素日里学习也是刻苦的很。
“殿下请说。”
赵恂坐在庄先生对面:“学生困惑,近日曾体会到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这感觉扰乱我的心智,有时会让我难以入眠,有时又会让我失去理智,做出失控之举。”
庄先生听他描述,心中已经猜到一二,于是问道:“人生如慢慢长河,陛下尚且年轻,前路尚在摸索,出现新的体验,也是正常,不知陛下因何所惑?”
赵恂坦然道:“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先生,学生身份使然,我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能察觉情绪酝酿,又尽力压制不该出现的情绪,我已经如此奉行多年。”
赵恂眼神罕见的写满困惑,庄先生是宫中,是这天下的学问集大成者。
在他面前,赵恂可以短暂的卸下名叫“太子”的伪装,做一个最人生有些困惑的年轻人。
赵恂继续道:“可这奇怪的情绪,却罕见的难以控制。它一旦涌起,就会占满我的胸腔,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难以纾解。我实在不愿如此。”
庄先生抬起眼,认真的看着赵恂,疑惑道:“殿下今年已有一十九岁,老夫子冒昧的问一句,难道官家没有给陛下指派司寝御侍?”
赵恂虽不知先生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答道:“爹爹曾提过,但我也知道那些司寝御侍的职责。学生觉得自己尚在求知之年,男女之情会影响求学,便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