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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华可不是福华,不会遵从所谓的三从四德。在柴家人面前,璟华端着长公主的架子,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柴家人不怕儿媳妇福华长公主,但对这个璟华长公主却是又畏又厌。从前璟华来时,也从不将柴家人放在眼中,常常拎了柴驸马来,就这样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训斥他。
左右她名声也就这样,早不在意了,何不为阿姊出口气呢?
今日来却没见着柴驸马,璟华也不叫柴府众人起身,只居高临下望着他们问:“柴驸马人呢?今日不在家?”
柴国公亲自迎了一步,上前躬身回说:“长公主见谅,二郎昨夜宿醉酒还未醒,怕会冲撞了殿下凤驾,所以这会儿便没来。”
璟华就笑了:“本宫的这个姐夫还就怪有出息,昨夜宿醉,这都要傍晚了,还没能醒?柴公,贵公子怕不是身上有什么毛病?可要本宫亲自去御前陈述,顺便为他请了太医来瞧。”璟华几句话便就将柴驸马贬得一文不值,且也言辞十分犀利的拆穿了柴家的谎言。
柴家一家都面色难看,但碍着公主乃天家女的面子,没人敢吭声。
还是柴国公出来说的话,他不卑不亢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二郎身子硬朗,倒无需殿下操心了。”
璟华便说:“既身子硬朗,那想必能请安的。本宫今日就还想见见我那姐夫,她若不来,本宫连阿姊的面都不想见了。”
第一百五十章番外-璟华(三)
柴家自然不愿屈就,小小一个公主而已,若不是看在天家面子上,他们何须将这样一个女娃放在眼中。
所以,柴国公继续道:“长公主见谅,犬子身子略有欠佳,今日是真不能过来请见长公主殿下了。若长公主觉得委屈,改日老臣命犬子去御前谢罪。”柴国公言下之意就是,除非天子来,否则并不会把璟华这个小公主放在眼中。
而这时候,魏嬷嬷自然就登场说话了。
“柴公不将长公主殿下放在眼中,可将太后娘娘放在眼中。”说罢,魏嬷嬷直接从袖中掏出一个能象征太后身份的物什来。
柴家诸人见状,立刻诚惶诚恐,忙齐声应说不敢。
与此同时,柴国公也立刻厉声吩咐身边随从道:“还不快去把二郎叫来请安。”
没多会儿功夫,柴家二郎便过来了。柴二郎模样倒是清逸俊朗,一张脸长得人模狗样,如若不然,当年先帝也不会择中他为驸马,福华也不会看上他。
只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才短短几年时间?他竟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已有公主府的人擅自做主去柴家搬了圈椅过来,璟华慢悠悠于圈椅内落座,然后用探寻的目光打量柴二郎。
柴二郎并未看璟华一眼,只微垂着眼轻轻抱了下手,轻描淡写行了一礼道:“见过长公主。”
璟华未让他起,只看着他问:“姐夫,听说你身上不舒服,可本宫瞧你气色好得很。”
柴二郎是看不上璟华素日里的轻浮浪荡样的,所以面对璟华,他不屑的略略抬了下唇,眼中也并无丝毫敬意,只淡淡回说:“有劳长公主殿下关心,在下只是身上偶有不适罢了。”
璟华便说:“不过偶有不适,也敢不来接驾,柴二郎你可知罪?”璟华这就是故意刁难了。
柴家二郎仍不畏惧,只不慌不乱说:“若天子驾临,在下不敢不见。”言外之意就是,凭璟华的身份,还不够他拖着所谓“病躯”来见。
璟华并非是怕事之人,若柴家人但凡能低调收敛一些,她也不会如此这般的故意刁难。可这柴二郎分明是负了福华姐姐,他有错在先,却仍这般猖狂,那她就不能忍了。
所以见他仍是死性不改,璟华便说:“只接天子之驾,那太后凤驾呢?”
柴二郎总算是惊了下,然后忙恭敬道:“太后凤驾,臣自然该接。”
这个时候,魏嬷嬷便配合的拿出了太后的信物来,柴二郎见状,立刻撩袍子跪了下来。
他跪下后,璟华便起身了,她拍拍手说:“本宫今日是来瞧姐姐和外甥外甥女的,没那么多时间同你们周旋。其他人既是请过安了,便都散了吧。”只唯独留了柴二郎下来,“你既来的迟,就好好的给太后请个安,魏嬷嬷,你陪着他。”
魏嬷嬷立刻声音洪亮的应了声是,那边,璟华已经施施然转身离开。
福华长公主如今有独居的院落,已有人把璟华妹妹过来的消息告诉她了。她原是想着算了,不必每回都让璟华同他们摆阵仗,没意思,但身边的朱嬷嬷等人都拦住了她,叫她别管。所以,她也就没管,只是带着一双儿女安安静静等着妹妹的到来。
璟华一进到姐姐的院落,就立刻跟变了个人一样。福华公主的两个孩子见到璟华,立刻围过来请安,并喊她姨母。璟华一手揽住一个抱了抱,然后才去福华身边挨着坐。
她笑嘻嘻说:“方才又治了他们一顿,看他们看我不爽,却又不能拿我如何的样子,可真是解气又快活。”璟华是真的很开心,她就喜欢看柴家人吃瘪。如今朝中他们家权大势大,大的方面治不了他们,小的地方还能叫他们占得便宜?左右她又不怕。
福华是个温良且息事宁人的性子,但此番见妹妹这般为她出头,她心中也很是感动。
早命人备了熟水,这会儿赶紧着人去端了下。如今天气热,来回这一番折腾,也怪累的。
璟华的确是渴了,端过熟水来几口便饮下,姐姐面前她也并不在意什么礼数。喝完后,她看福华脸色,便问:“有些日子没过来了,阿姊可还好?”
从前深陷泥潭中时,是心受了伤,所以难免会难过。而如今,都一两年过去了,心里再深的伤口也愈合了,所以,便就没从前那么想不开了。
人一旦不再认死理,那就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福华如今想得很开,既是他柴二郎有了异心,那她也不必再执着于过去的情意浓浓。
福华点头:“好的很,如今就住在这馨兰苑中,寻常同外边那些人也不常来往。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倒乐得轻松自在。”
老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但那是对于相亲相爱的夫妇。如福华阿姊这般的婚姻,璟华是绝对不信那些老话的。何况,她见太后的意思,也是想福华阿姊可以彻底从柴家这个泥潭中逃脱出来的。所以,璟华便劝道:“阿姊是有自己的长公主府的,背后又有太后娘娘同皇兄撑腰,何必自苦?咱们是公主,又何苦屈居于他柴家门下。姐姐如今这样,同搬出去独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又有何区别呢?又何必住在他们家,日日时时的受着他们一家人的钳制。如今外头说起来,都说柴家有本事呢。”
福华自有自己的顾虑在,她在考虑自己的同时,也考虑到了别的。如今柴家父子手中握有兵权,二郎初登帝位不久,各方势力还未能尽收手中,各地藩王也未必没有异心。若这个时候她因为自己的婚姻不顺就闹和离,也怕会叫二郎为难。
左右如今柴家还不算做得太过分,至少表面上还是敬着她这个公主的。柴家也算是大家,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福华不如璟华洒脱,她需要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所以,即便知道妹妹是为她好,她也只能暂不领这个情,只道:“你对我的好,我心中是看得明白的。但身为皇室公主,我自幼便过着全天下女郎都过不着的好日子,如今不说为父母兄弟排忧解难,但也不想为他们添负担。我何尝不知道柴二郎并非良人,又何尝不知道事到如今,我同柴家众人也早是面和心不和了,但若我真就此落了柴家脸面,二郎在朝堂上想必多少会受一番刁难。眼瞅着要到万寿节了,这又是天子登基之后的第一个万寿节,各藩地肯定会安排人入京朝贺。朝堂上的事,风起云涌,哪个不是厉害的?哪个没有点私心?届时面对这些藩地之王,怕还得朝中一些老臣一起帮陛下应对。我想着,左右我如今只要不把他放在心上,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福华今日算是彻底同璟华敞开心扉了,她的这一席话,也说的璟华再无言以对。璟华也不傻,她心中自然明白阿姊所言极对。
阿姊不是愿意委屈自己,只是她是个顾全大局之人。
想想阿姊的格局,再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璟华不由一阵沉默。其实认真细思,阿姊所虑,未必是错,而她所为,也未必有错,只不过二人所在意的不一样罢了。
阿姊总是先人后己,总会顾虑太多。而她呢,可能因为自幼便“失母”的缘故吧,性情倒更不受世俗所约束。
但如今阿母回来了,其实璟华在某些方面也做出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