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华心内细细思量一番后,这才说:“外祖母来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早点告诉我?害她老人家等了这么久。快去拿了衣裳来我披上。”璟华最终还是决定去见。
不见不行的,哪里有外孙女拒外祖母于门外的道理。若她今日真不见她老人家,或许明日就能在全京城里传开,说是璟华公主目不尊长。
璟华还是去见了,并把该打发的人都打发了。傅灿紧张又焦急的等了一上午,这会儿好不易瞧见女儿,她忙向女儿道歉:“璟华,阿母对不起你,阿母对不起你。”说着,就赶忙慌慌张张将璟华搂入了怀中。
璟华已经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阿母了,所以面对阿母的慌张,璟华只温柔乖巧笑着说:“阿母,怎么了?”
傅灿认真望着女儿,见她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伤心绝望,于是心稍稍安了些,但仍是关心问:“璟华,你昨儿怎么突然就走了?是不是……因为蕤娘。”
其实是,但又不是,个中情况很复杂,璟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但还是因为怕阿母担心,所以璟华仍是摇头否认了:“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傅灿惊住了。
璟华扶住母亲坐下后,才说:“也没什么,其实是女儿自己小题大做了。昨儿不知道有蕤娘的存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间没能受的住。但回来后细细想,又觉得阿母同卢太医也是该有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的。女儿昨天不告而别……属实有些不该了。”
见女儿反而怪自己,傅灿忙说:“璟华你可别这样说,阿母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若是可以的话,阿母愿用余生所有的岁月弥补曾经对你的亏欠,只要你肯给阿母这个机会。”
璟华心地善良柔软,方才强装着坚强,这会儿被母亲几句话一说,就立马心涩委屈起来。
天知道,她昨儿瞧见阿母那般亲热搂着另外一个女孩入怀轻哄时,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明明……明明从前得到那个待遇的人,一直是她。
但璟华毕竟长大了,即便想哭,她也忍住了。
只是心中的悲怆和怨怼少了些,她心又更柔软了些。
傅灿这一整天都陪在女儿身边,但她也只能陪这一天而已。又或者,想个什么法子混进公主府来,以另外一个身份多陪女儿几天。但即便如此,也仅仅只能陪伴一阵子而已。她早不是原来的身份,也早不能明目张胆的给公主母爱,其实……一切看似又回到了过去,但一切又始终都回不去了。
她如今已是别人的妻,是别人的阿母,她又有了另外的一种身份和生活。
分别时,璟华亲自送了她们到公主府门口。傅灿依依不舍的握住女儿手,但璟华却笑着反过来安慰阿母道:“您如今有了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还是该好好以眼下自己的日子为主的。您还能活着,这对我来说已是极大的惊喜。总之日后您会一直都留在京城,你我若想再相见,随时都可以的。”
傅灿也知道日后留在京城了,想见这个女儿随时都可以。但随时可以见,又怎比得上日日相见呢?
可如今各人的身份横亘在这儿,想日日朝夕相伴,已然是不可能了。
傅灿心里难过,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紧紧握住璟华的手,道:“不能日日见,但要常常见。”
璟华笑着点头:“好。”
璟华一直站在公主府门口,直到目送傅侯府马车远去、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回身回了府内。身后的红漆铜环门渐渐阖上,就像是将门外和门内的人中间割裂开了一般。
璟华心里知道,她是时候该同过去彻底道别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番外-璟华(一)
璟华仿佛一夜就长大了很多,虽知道再回不去从前,但她心中始终放不下阿母的。知道她应该不喜欢自己之前放浪形骸的日子,所以璟华将府上的那些少年郎都遣散了,每人还发了一百两银子,以好叫他们离开后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可以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日璟华歪坐在厅堂上,她让小梳将那些人都带到跟前来。每到一个,她都亲自将摆满百两银子的托盘亲自递到那人手上,并语重心长好好交代他们出去后安分做人。
璟华没有什么不舍,倒是那些少年,见要离开公主了,一个个露出万分舍不得的表情来。
待得其中一个终于鼓足勇气跪下来请求公主不要将他们打发出去时,其他也都借势也跪了下来求情。乌泱泱跪了一片,个个都是极不舍的表情,让璟华看的一时心中大暖。
以真心待人,始终是会得到别人的真心的。
这里的很多人,其实她根本都不认识,但只是养他们在府上,日日给他们好吃好喝,他们就知道感恩。璟华想,在这个世间,或许还是有人愿意一心一意待她的吧。
这些人中,或许有趋炎附势之人,但总也有那么一二个是真心的吧?
璟华心中挺欣慰的,她笑着道:“能认识一场,便就是缘分。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始终是要分别的。今日咱们好聚好散,也算是全了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日后,望你们可以好好生活,安安稳稳过日子。”
众人再不舍,可公主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死皮赖脸继续赖在这儿。于是只能相互望了望,见没人再挑头后,也就都熄了心思,然后一齐俯身叩首谢恩。
“奴等恭谢长公主殿下。”
众人退去后,璟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她身子歪倒在圈椅内,一副累瘫了的模样。
小梳数了数人,觉得人数不对,便忙过来禀告道:“殿下,好像少一个人。”
“嗯?”璟华惊得弹坐了起来,疑惑望向小梳,“少谁?人没都叫来吗?”
公主府里养的这些面首,公主不是个个都认识、记得,但小梳身为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她却是需要把人都认清楚、把底细都摸清楚的。就不说别的了,公主府里有多少人,小梳肯定知道。
所以,她立刻说:“殿下还记得那日陛下匆匆找过来吗?前一晚公主从外面带回一个人,一度春风后,第二日那个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经小梳这么一提醒,璟华突然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但是那日她在外面喝醉了酒,是醉中带回的人。而且也只见过那么一回,之后阿兄就来同她说了阿母之事,然后她心思就全部放在了阿母身上。
若不是方才小梳突然提起这一茬,她还真忘了。
“那个人……是我在春风楼带回来的,也不知他的身份和底细。”原是瞧他皮囊好,就先带回家一度春宵的,想着等第二日再去细细打探他底细。但第二日不但他一早就走了,且她还被别的事绊住了腿脚。
如今这会儿再细细想这件事,璟华不免也有些恐慌起来。毕竟能在她公主府来去自如的人,应该不会是一般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璟华之所以恐慌,是怕那个人会是王侯之子。若真是个身份尊贵的贵公子,且他们之间又有了那样的肌肤之亲,她怕皇兄和阿母会为她做主,让他们成亲。
若只是身份悬殊的,纵然睡了,顶多就是打发了就好,皇兄他们断然不会逼她嫁人。
“再去打听打听吧。”璟华这会儿也严肃起来,别的事全然都忘了,就只记得这件事儿了,“先去春风楼打探,记得隐秘一些,万不能走漏风声。”
“是,奴婢这就去。”小梳年纪虽不大,但却是璟华身边的第一人。她足够稳重,也很有本事,若不然,当年的贵妃也不会千挑万选最终择了她放在女儿身边。
璟华不希望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若有一日她真的嫁人,那也一定是她发自内心喜欢的,以及真心实意要去嫁的。
如今突然出现这样的一个差错,不得不叫她惶恐。
小梳出去了一天,回来后一脸惆怅的同璟华禀报道:“奴婢去查了,但没有查到任何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