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熙的脚刚移动,屋檐布满的青苔令她脚下一滑,身体骤然?失重。
姜南及时抓住她攀着窗沿的手。
巨大的下坠力道猛地传来?,姜南手臂被?拉的笔直,肩胛骨处传来?闷响。她被?捆绑许久的双臂本就麻木胀痛,此时咬牙使出力气,扣住周言熙的手腕。
这里有三层楼高,掉下去不死也?残。
周言熙仰头看姜南,她一只手被?姜南拽着,一只手奋力攀爬窗沿。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她看向姜南的眼神,带着恐惧和乞求。
不要放开?她,她想活着。
她不要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她不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她只想好好活着。
姜南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回以她更坚定的目光。
姜南被?周言熙身体可怕的下坠力死死钉在窗框边缘,粗糙的水泥和窗框边缘嵌入她胳膊,她头上?的汗液大颗滚落,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两?人?的力量都在逐渐丧失,相连的手臂俱在发抖,想要爬上?来?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们都没有放弃,望向彼此的眼神似在互相鼓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周言熙眼眶里的泪蓦然?滚落。
谁会想到,她人?生最后一刻,竟然?是跟这个曾经最讨厌最憎恶的人?,生死与共。
她渴望的爱和认同从来?没有得到过。
周家倾覆,她妈转移财产带弟弟走,让她背负债务留下来?成为刽子手。
而她最恨的人?,在她生死关?头,竭尽全力的想要拉她一把。
“……”寂静中,姜南不知道她们究竟坚持了多久。
一楼前花园那两?个男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们计划着出国后的新?生活。
她们两?在这里负隅顽抗,等待希望来?临。
姜南看着周言熙水光迷蒙的双眼,咬着牙,用气音道:“不要放弃……”
周言熙脸色煞白,点头。
姜南逐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彻骨的疼痛由手臂往全身扩散,肌肉纤维似在极限边缘一根根崩断。
当一道刺目的、白晃晃的灯光如同利剑、猛地刺过来?时,将这悬吊的场面照得惨白一片。
姜南被?刺的闭上?眼,灯光随即消失。
数架无人?机飞上?来?,从窗口?进入房间勘察。
伴着厉喝声?,大门外的两?人?被?制服,门被?打开?,接着是楼梯上?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
“姜南”蒋弈行粗重的声?音响起?,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
蒋弈行探出身子,一只手抓住周言熙的手臂,一只手拉开?姜南,“你松开?。”
姜南这才松手,整个人?站立不稳接连后退,被?赶上?前的警员扶住。
蒋弈行探过半截身子,奋力将周言熙拉了上?来?。
周言熙落地后,蒋弈行没再管她,走到姜南身旁,将她打横抱起?。
他看到她脖颈上?的伤口?和手臂上?斑驳的痕迹,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对警方道:“我先带老婆去医院,晚点你们过来?录口?供。”
姜南靠在蒋弈行胸膛上?,她的世界在眩晕中旋转、模糊。
但?她知道,蒋弈行在抱着她,他浓烈的气息将她包裹,他的臂弯向她传递磅礴的力量。
他是无序世界里唯一清晰的、真实的、不容置疑的存在。
……
姜南在医院病床上?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不断钻入鼻腔。
她的脖颈上?贴着消毒纱布,右臂被?厚重的石膏和绷带固定着,沉甸甸的,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起?闷痛。
她动了动还能活动的左手,指尖传来?温暖干燥的触感。
“醒了?”蒋弈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挺括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俯下身,视线落在姜南打着石膏的手臂上?,脸部线条绷的很紧,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心疼,哑声?开?口?,“是我疏忽了,给你惹来?祸端。”
“是周言熙糊涂了……”姜南轻叹,“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
“我答应了周言熙不追究她的责任。”姜南看向蒋弈行。
“不可能完全免于刑罚,但?是看在她将功补过的份上?,会从轻处理。”蒋弈行轻轻摩挲着姜南的手掌,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病房内忽而安静下来?。
蒋弈行看着姜南时,她也?在看着他。
一触即燃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发酵。
姜南确定自己现在无比清醒、无比理性、无比冷静。这段时间的考虑,已经让她不再徘徊和犹豫。周言熙命悬一线的时刻,更是令她心有戚戚然?。
姜南开?口?道:“无论是寂静无人?的夜里,还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都会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