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四周的热闹欢快又在霎时回来了,沈照山身上仿佛有着一切的开关,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在场所有人的心思,包括他喝干净的酒,包括他带过来的人。

沈照山今晚确实兴致很不错崔韫枝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能推定他快意与否的能力,譬如现在,尽管他起身推着博特格其要打架,崔韫枝却不觉得她是真的生气。

恍然间,她想起刚来时,自己害怕地连营帐都不敢走出去的日子,栗簌似乎与自己说过,在昆戈,男人之间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亲兄弟,明打架。

说栗簌,栗簌就到,她趁着沈照山不在,悄悄钻到了崔韫枝身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不远处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边吃果干,边与崔韫枝解释。

“海日古最不喜欢喝酒了,他上次喝酒,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呢……”栗簌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转过话题没接着说。“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啦!这一个臭博特格其就总是不信邪想拉着他喝酒,他可能以为海日古不喝酒是因为酒量不好吧!”

她话虽是这样说着却也不见生气,就像是见从小看大的姊妹兄弟斗嘴耍气一般。

那边沈照山与博特格其滚作一团互相厮打着,身后的人们咯咯笑着,崔韫枝被昆戈难得温柔的轻风吹拂着,那一行中原来的商队也歇息着。

于是崔韫枝扭头,看一下那一队商人,再看向他们身后的车马。

她手心又不自觉出了汗。

只是她观察着,却发现这似乎不是同一队人马,中原面孔中混着一大部分西域人的面孔,连后面长长的车行里箱子的颜色也不是一模一样。

崔韫枝不敢再去问沈照山,怕引起她的怀疑,身边又实在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只好去问栗簌。

“咦,那马车队好像不是只有一队啊。”

栗簌哪儿还有一般那婀娜冷眼的样子,她拍了拍手中剩下的果壳,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啊!你说那个啊,他们确实是两队人,还有另一队其实是镖局。不过他们就爱扮作商人的样子,其实别人都看得出来根本不是商人啦,哪儿有商人和他们一样长的凶神恶煞的……”

说到这儿,她打了个喷嚏,从自己怀里掏出剩下的一点果干,堆到了崔韫枝手上。

“你吃不?”

见她一个人在一旁,嚼嚼嚼,嚼了一晚上,崔韫枝也有些好奇这东西的味道,于是亮着眼睛点点头,在栗簌期待的目光中捏起一颗塞到了嘴里。

啊!好苦!

栗簌见她中计,在一旁嗤嗤笑了起来。

“他们都吃不惯这个的,只有海日古能面无表情地吞下去,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他不会笑呢。”

崔韫枝被苦到了,却又不好意思把剩下的扔出去,只好把它们都塞到自己鼓鼓的袖口里,听到这儿忽然抬头:“他……他今天好像挺高兴的。”

栗簌原本拔着地上的草根,点点头。

“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从我来到他身边开始,好像就没怎么见过。”

听得这话,崔韫枝一愣,一种莫名的、愧疚夹杂着欣喜的感情漫上心头。

她的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好似完全不经意一般与琼山县主对视一眼。

琼山县主对她点了点头。

崔韫枝又不可抑制地开始轻颤。

她摸不清沈照山,他欺负她、吓唬她,不让她回家……但又不像是对待一个敌人那样对待她,偶尔甚至让人觉得,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妻子。

毕竟没有人会给俘虏拿小锅煮羊奶甜粥,也没人会从远方的集市上专程给俘虏带奶糖。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崔韫枝琢磨不清楚。

她似乎也喝了酒,这种难耐的、纠结的、混沌的情绪,一直缠绕着她,让她呼吸不能。

希望她离开以后,沈照山还能这样开心。

她竟然这般想着。

第19章 帐空空 惊得她喉间溢出半声呜咽。……

当最后一苗火焰渐渐熄灭时,这场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盛会终于安静了下来。

崔韫枝回到博特格其为他们准备的帐子里时,手脚都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浑身上下都很疲乏,心却怦怦跳着,思绪意外分明。

她坐在圆形的胡床上,看着跳跃的灯烛在帐顶上摇晃。

远处,山岗上不明显却有节奏的哨声已经吹过三次。

等到第四次吹响的时候,她就……她就有可能离开这里。

但前提是如果一切顺利。

沈照山原本跟着她一起回来的,现下却不见了人影,她原以为沈照山是又因为什么急事被叫走了沈照山总是很忙,在这数十天的夜晚里,他经常不是不曾出现,就是刚呆了没一会儿就又离开。

其实这么多天来,崔韫枝一直也没搞懂他在做什么,这个人在昆戈的地位似乎非常微妙,那些部落的王宫害怕他却又不得不服气,跟在他身边的民众们却似乎每一个都很喜欢他。

包括栗簌、包括多娜、包括络腮胡,甚至包括明宴光和博特格其,他们每一个人都全心信赖他。

崔韫枝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他只知道沈照山在改变了一开始那种完全侵略性的态度后,他身边的人也跟着他发生了微妙的态度转变。

没有人是傻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会察言观色无比重要,从前是不需要,现在崔韫枝却也已经会从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中揣摩出点别的东西来了。

比如栗簌从前虽然对自己也挺好,但绝对不会像今晚内样蹲在她旁边给她讲故事。

他们渐渐开始把她划成了“自己人”。

这太好了,正是她想要的。

只有不像犯人一样被押禁着,她才能找到机会……找到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