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被?推开,侍从应声?急步去请府中医官。
就在这时,被?沈照山握着小手的?沈驰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另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揪住了沈照山深色的?衣袖,指节用力到泛白。
“爹爹……”沈驰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溺水般的?微弱气音,小脸在瞬间失去了血色,连嘴唇都?微微发白,“我……我们……能去找娘亲吗?”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和依赖:
“不知为?何……我、我现在有点儿喘不上气来。”
第88章 风雨来 那是一封被揉得有些皱巴的信。……
靛青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扎进了那片冰冷刺骨、弥漫着腐烂水草的活水池中。
“噗通!”巨大的水花溅起,瞬间模糊了岸上师叔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轮椅男人?阴狠的咆哮。冰冷的池水霎时倒灌, 湿透了崔韫枝单薄的衣衫, 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针, 一点一点渗入她的骨髓。
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肺部?被突如其来的水压挤压得剧痛,几乎要炸开。
她强迫自己压下呛水的本能和刺骨的冰冷带来的僵硬感?, 借着下冲的势头, 奋力向?记忆中的水道出口方向?潜去。浑浊的水质让能见度极低,眼前?只?有一片昏黄的、晃动的光影, 夹杂着漂浮的腐烂草叶和泥沙。她手脚并用,拼命划动,试图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还好……还好前?几年因为要照看这些?药草,学?会了凫水……
不行, 必须游出去,她不能死在这里, 也不想?死在这里。
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苗,支撑着她求生的意志。
身后似乎没有立刻传来追击的入水声,柳清源年迈,巴图尔更是残废, 他们确实无法亲自下水追捕。
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像一条受惊的游鱼,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对水流方向?的感?知,在盘根错节的水草和倒伏的药植根茎间艰难穿行。尖锐的枯枝划过她的手臂和脸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池水又让这痛感?变得麻木。
肺里的空气?在快速消耗,胸口闷痛得如同压着巨石。
出口……就在前?面……
她努力辨认着方向?, 浑浊的水中,前?方似乎有一片更深沉的黑暗,水流动的速度快了些?,崔韫枝心中估摸着时间,拼命地往那处地方游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那片象征着自由的黑暗入口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异响,如同枯枝折断,又似骨节错位,毫无预兆地在她身侧的水流中响起。
这声音在寂静的水底显得格外诡异刺耳,崔韫枝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冰冷的、比池水更甚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紧接着,一只?冰冷、滑腻、如同水鬼般的手,带着惊人?的力量,毫无预兆地从下方浑浊的阴影中伸出,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攥住了她纤细的右脚脚踝!
“唔!”崔韫枝惊骇欲绝,猝不及防之下呛进一口冰冷的池水,剧烈的咳嗽被池水堵在喉咙里,化作一串绝望的气?泡。巨大的拖拽力传来,让她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后拖去。
她僵硬地、带着无边的恐惧,在水中艰难地扭过头。
浑浊的水波晃动,一张惨白、肿胀、几乎看不出原本孩童模样的脸,在摇曳的光影中浮现。
正是那个引她入谷的“小师弟”。
他不知何时竟潜入了水中,此刻如同水鬼般悬浮在她下方!那双本该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毫无焦距,却死死地“盯”着她。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非人?的、死寂的麻木。
猩红的药力似乎在他皮肤下涌动,让他的面容在昏暗的水底显得扭曲而狰狞。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在水中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动着,仿佛没有骨头,又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完了……
崔韫枝的心如同沉入了最深、最冷的冰窟。
逃过了岸上的人?,却终究没能逃过这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浑浊的池水,彻底淹没了她。那只?攥着她脚踝的手,冰冷滑腻,力道却大得惊人?,如同钢浇铁铸,无论她如何奋力踢蹬挣扎,都纹丝不动。
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黑暗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意识开始模糊……
那药童黑洞洞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她的虚弱,惨白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他拽着她的脚踝,开始以一种非人?的力量,将她拖向?池底更深、更黑暗的淤泥深处。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崔韫枝想?,她答应了沈照山和沈驰羽,要早点回去的。
看来又要食言了。
*
秋天的寒意透过窗棂丝丝缕缕地渗入室内,窗外一株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扇形叶片在渐起的寒风中簌簌飘落,如同下着一场无声的金雨。
室内已然燃起了暖炉,驱散了些?许秋寒。
沈驰羽躺在柔软的锦被中,小脸烧得通红,额头覆着被温水浸透又拧干的细棉布巾。他呼吸急促,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即使在昏睡中也蹙着小小的眉头。
沈照山坐在床沿,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小心翼翼地取下儿子?额上那方已被体温烘得微温的布巾。他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孩子脆弱的梦境。
他将布巾浸入旁边铜盆的温水里,水波微漾,倒映着他深锁的眉头。重新拧干布巾,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细密的水珠沿着他手背的经络滑落,滴入盆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声。
明晏光背着手,焦躁地在床前?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嘴里不住地低声念叨:“怪哉,怪哉!一根小刺,伤口不过针尖大小,处理得也及时,连红肿都没有,怎么会突然烧成这样?”
“脉象也不像是风寒,门窗紧闭,炭火也足,哪来的邪风?这……这不合理啊!”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沈照山,眼神里充满了挫败与忧虑。
沈照山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地将凉丝丝的布巾重新?覆在儿子?滚烫的额头上,指尖在那小小的眉心上停留了片刻,仿佛想抚平那紧蹙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