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距离于小北来说,同样也是极限。

不知道右手还能用上几分力,但小北向来不是个会考虑后果的人,此刻有机会,那便是会竭尽全力。

所有的意志、力量,都灌注在扣着最后三枚飞剑的右手!

在谢旬渊刀光的掩护下,强忍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拧身、扬手!

“咻!咻!咻!”

三道乌沉的光芒,快逾闪电,带着她全部的杀意和决绝,呈品字形直扑城头!

第一支,精准地撞飞了佘战射出的毒箭!

第二支,狠狠钉入佘战强弓的弓臂,木屑炸裂!

第三支,在佘战错愕的表情下,洞穿了他咽喉下方。那是锁子甲与护颈连接的薄弱缝隙,最好的致命机会。

“呃......”佘战脸上的狰狞狂怒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佘战身躯猛地一僵,手中断裂的强弓脱手坠落。

他下意识地捂住咽喉,指缝间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城墙砖石。

最终,佘战那副躯体,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后栽倒!

主将毙命,城头瞬间大乱!

“佘战伏诛!”王五抓住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嘶声狂吼,声震四野!

“佘战死了!”混乱的战场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冲击,攻城方的士气瞬间暴涨,而昭义叛军则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阵脚大乱,抵抗意志轰然崩塌。

“杀!”谢旬渊横刀高举,发出震天怒吼!谢家亲卫与残余的官军士气大振,如同出闸猛虎,开始反扑!

“佘战伏诛!降者不杀!”小北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声,这是能降低伤亡最好的办法。

“快!救人!”谢严的声音带着的都是急迫与颤抖。

好像突然理解林之蕃为什么如此看中陆小北了。

这样一个真挚、又狡黠的武将,不用想都是未来可期的。

又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识大体,有能力,让人很难讨厌得起来。

临时清理出的营帐内,血腥味浓烈刺鼻。

烛火摇曳,小北的脸色苍白如纸。伏在硬榻上,背后那半支箭尾兀自颤动,箭杆深深楔入皮肉,软甲已被暗红的血浸透,与皮肉粘连。

军医陈萍的手有些抖。他见过伤,却极少见这样重的伤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尤其这人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陆校尉。

“大人,得罪了,得把衣裳剪开。”他声音发紧,小心翼翼地用剪子沿着伤口边缘剪开浸血的布料。

布料一层层剥离。当剪开箭创周围最后一片粘连的布料,露出下方一小片肌肤时,陈萍的动作猛地顿住,倒抽一口冷气。

第90章 及时

肩胛骨下方,弩箭深深嵌入,周围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但这并非最骇人的。

纵横交错的旧疤如同狰狞的藤蔓,盘踞在肩胛骨周围。

有深褐色的鞭痕,边缘翻卷着增生皮肉;有细长的刀疤,泛着白亮的旧痕;

甚至还有一处明显是烙铁留下,扭曲变形的印记,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新伤叠旧创。

好像是更深、更久远的苦难痕迹。

这片小小的窗口,已足以窥见这具身体所承受的非人折磨。

“老天爷...”陈萍喃喃道,拿着剪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大人您...您这一身...这么多伤......您是怎么......怎么活下来的啊?!”他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人带着这样一身旧伤,是如何在北地挣扎求生,又是如何在战场上一次次搏杀的!

光是看着,那沉甸甸的痛楚和死里逃生的凶险便扑面而来。

谢严就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如同石雕。他亲眼看着军医剪开那染血的布料,亲耳听着老军医那惊骇到失声的疑问。

那些狰狞的伤疤,好像在诉说着这沉默孩子的痛苦过往。心脏好像被攥紧又松开,之前对这孩子的态度和做法......

今日生死一线时,小北不仅仅是救了他的命!那是不计前嫌,不计后果。他征战半生,见过无数悍勇之士,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又决绝的守护。尤其这守护来自一个他之前还心存轻视、甚至斥责其“冷硬”的年轻人。

愧疚混杂着敬佩与痛惜的情绪,如同狂潮般将他淹没。

谢旬渊也看得眼眶发红。他出身将门,自诩勇武,但此刻看着陆小北背上那片象征着无尽苦难的“疆域”,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百战余生。

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并肩作战的冲动涌上心头。他默默上前一步,接过军医手中的药布和烈酒,沉声道:“我来按住她,您动手拔箭!

这一刻,在他心中,陆小北不再是濯王的“红人”,而是一个值得他谢旬渊真心敬佩、引为袍泽的勇烈之士!

陈萍却摇头:“箭头卡在骨缝,大人,得罪了,您得...得把上身衣物都褪下些,否则无法清理伤口施术!”声音带着焦急和为难。

处理这种深嵌骨缝的箭伤,需要极大的操作空间,仅靠剪开伤口周围是远远不够的。

褪下衣物?!小北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剧痛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但现在瞬间人都清醒了几分。

“砰!”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小北!”一声饱含焦灼与暴怒的厉喝响彻室内。

蟒袍玉带,风尘仆仆,正是本该坐镇京中的濯王刘濯!他身后跟着大批亲卫,显然是一路急行军而来。

他目光如第一时间锁定了榻上那个血色身影,看到那支触目惊心的弩箭和露出的狰狞疤痕时,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狂暴的戾气瞬间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