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小院两间土屋,都干净利落得很。归生屋子的外间是柴房,墙角是归生劈好的柴,码的整整齐齐。
第一次进徒弟的闺房,他才知道,那小屋里只有个歪扭、垫了条腿的矮桌,和一张窄小的板床。他伸手掀开那满是补丁的单子下,是薄薄的一床褥子,甚至不如他身上的袄子厚。
而他土炕上的绵褥...转身回屋,抱着自己的褥子过来换了。
他屋中那些之前只有靠归生读给他的书,他都端起自己看了又看。
天擦黑,双目有些不适才舍得放下。陆烬想着若是接下来两天眼睛没问题,就去别院找大惕隐商议一下去他府上做幕僚之事。
院门被推开,一道模糊的身影从窗下走过:“归生回来了!”
“师父!”还是往日轻快的声音,推门进屋。
这孩子终于是换了身衣服,一件灰扑扑、明显宽大不合身的男式旧袄,腰间用一根粗麻绳紧紧束着,勾勒出过于单薄的腰身。
这件看着还厚实些...只是他刚勾起唇角,就笑不出来了,他看到了归生下颚的血痕。
明明今早还没有的。
“师父,今日府里熬了肉糜粥。”归生把碗和小半碟咸菜放到炕沿的小几上。
而那双曾小肉团一般的手,如今布满了冻疮、裂口和水泡溃烂后留下的疤痕。新伤叠着旧伤,红肿不堪,甚至有些变形。归生将碗筷仔细摆放在陆烬手边他能轻易够到的位置。陆烬的目光,越过碗沿,落在归生面前那个豁口的粗陶碗里清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米汤,飘着几片稀疏的菜叶。
“师父?”
他回过神,才又茫然的望向她。
“师父~我说,今日府里发了肉糜粥,香得很,您快趁热吃!”娇嗔又轻快的语气,若不是他亲眼看到了,绝想不到他的徒儿是现在这幅样子。
“...归生。”
“嗯?”归生忙着喝了一口那碗称不上粥的米汤,又蹲在他脚边收拾起炭盆里的灰烬。她后颈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被草草处理过的、边缘红肿的伤口,混着未洗净的暗色血痂。
“...”本想问她累不累的话,终是没能问出口。
怎么可能是累不累?那分明是鞭伤,是她过得压根不好...陆烬沉默地端起粥碗,碗里分明是浓稠的肉糜,可每一口都如同嚼蜡。
“怎么了师父?”把她那碗米汤一饮而尽,拿起炕上的一件儿旧袄,用骨针缝补着侧襟上被撕裂的口子。
“没什么,听闻北幽大家府里的管事都不好将与。这一年多了,也没听你说过,惕隐府里管事的如何。”
“管事是挺苛责。”依旧是那阳光惬意的声音,好像她从没受过苛待,还是在他庇佑下长大的小徒弟般。
“但大惕隐待人宽宥,师父不用担心。”
“受了委屈要告状,活重了就不干,知道吗?”
缝袄子的归生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师父平时教导的是不要偷懒耍滑,有错被罚要受着。不是让你受委屈。”
可归生想的是,真话假话要都说一半才显得可信,师父可不好糊弄。忽然这么问,是不是那祁峰和师父说了什么疯话?
“大惕隐为人和善,有什么事要和他说,让他给你做主。”
松了口气,看来不是那祁峰发疯:“知道了师父。”
回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疲累让她沾床就着,不知为什么,归生只觉今日梦乡,格外香甜。
深夜。
板床上蜷缩着的小小身影,被推门而入的男人带着一身凌冽寒流和酒气,牢牢笼罩。那祁峰解开沾雪的貂裘,随手扔在了一旁桌上。
而今晚的陆烬,第一次被冻醒了,他那小徒弟,是怎么每晚忍着这种苦寒入眠的?
第7章 世事磋磨
雪不知何时又悄然落下,细密地覆盖着北幽州城。
城西小院里,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偶尔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门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被刻意压抑的“吱呀”。
蜷在板床上熟睡的人,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可爱。
那祁峰站在她床边,俯身看她睡姿。
甚至不需要点灯,他对这狭小空间的熟悉程度,如同自己的猎场。
冰冷、带着厚茧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探入她裹紧、单薄的被子里,精准地掐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猛地一拽!
“唔.......”归生猝不及防,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拖拽得半个身子跌下板床,额头磕到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刺骨的寒意袭来,瞬间笼罩她,逼得她瞬间清醒。
那祁峰沉重的身躯压了下来,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和酒气。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侧,一只手已经粗暴地探入她的衣襟,冰冷的手指像毒蛇一样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游走、揉捏,留下尖锐的痛楚。
另一只手则用力钳制住她试图挣扎推拒的手腕,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
“躲?”那祁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被酒精和欲望灼烧的沙哑,还有浓浓的、近乎玩弄的恶意:“本惕隐养你这条小狼崽子一年,连根骨头都摸不得了?”滚烫的唇齿带着惩罚的力道,落在她耳垂、锁骨,留下湿热的、令人作呕的痕迹。
就在他滚烫的手掌带着狎昵的力道抚过她脖颈时,指尖猛地勾住了她颈间那根红绳。那祁峰动作一顿,鹰隼般的眸子在昏暗中锁定了那点微弱的温润光泽。一枚莹白微透的玉虎挂坠,正贴在她剧烈起伏的锁骨下缘。
玉质算不得顶好,不过拇指大小,莹润古朴。雕工稚拙却充满生气。他指腹碾过那微凉的玉面,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兴趣:“倒没注意过,哪来的?”
归生浑身瞬间绷紧如铁!方才的挣扎与隐忍在这一刻化作近乎野兽护崽般的激烈反应。她猛地弓起身体,不顾手腕剧痛,空出的手死死护住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