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身体摇晃了一下,求助般看向李章。李章默默点头,给了个眼神。王恭才缓缓抬起头,掩藏了脸上的慌乱,变成了被污蔑的悲愤。他上前一步,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沉痛:“陛下!微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陆校尉所言,纯属构陷!”

“若是行此等秘事,怎么可能留下名册,岂不专门留人把柄。再说,就算真的有这种秘册,我想销毁直接烧了就行,何必让人带走,还想转移?”

果然,王恭果然要这么说,小北眯眼,和自己推断一样,毕竟这种纸质东西不烧,非要让跟踪的死士带着,谁看了都奇怪得很:“因为...王大人本是要让人把这东西塞到我车上,诬陷我用的。”

“但,谁能想到你们派的人功夫不到家。轻易被人发现就算了,还不太...经打。”

“现在人都死了,自然是死无对证,陆校尉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可账册记录的东西,兵部赏的银钱,账目相对,都对得上啊!王大人。”

“对得上?兵部前些日子大火,你可有证据?”

“恰巧,微臣之前去兵部翻阅旧时记录,留下过些证据。”小北淡定的掏出之前藏下的凭单,双手呈在胸前。王煜适时接过,送到了刘启面前。

“且...王大人,你我...”眼神瞄上了李章:“我等都是武将,心思太粗。你留下的账册想害我,连日期都不知道改一改,难道不是蠢吗?你那秘册上克扣粮饷的日期,我还为了口吃食在北汉边境为奴卖命呢!”

“!我...”王恭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带兵打仗是把好手,但李章让他陷害小北,这真是为难他了。

站在首位的李章默默翻了个白眼,心底里其实要被王恭此等蠢人气死。

最后还是亲自开了口:“此物,老臣确实看到过。此乃王都点检为护卫相府及重臣府邸安全,依循旧例所设之‘府兵’名册!虽逾制增员,实为拱卫京畿、防备宵小之无奈之举!绝无私兵谋逆之心!望陛下明鉴!”

御史中丞李荣德立刻出列,厉声附和:“陛下!王大人为国操劳,殚精竭虑!所谓‘私兵’,实乃无稽之谈!分明是陆小北居功自傲,构陷当朝宰辅!其心可诛!臣请陛下,严惩陆小北,以正朝纲!”

“臣附议!”

“臣附议!”

第52章 阳谋

李章一党的官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出列,群情汹汹,矛头直指陆小北!殿内形势瞬间逆转!

沈挽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拳。小北和刘濯等人却是丝毫不慌。

只因这一切,其实昨晚沈挽川走后,小北和刘濯都已商议好了。

记忆回到昨晚。

“...死士临死前供认,此乃李章与王恭暗中蓄养私兵之名册与军需账册。转移灭迹,是为掩盖其拥兵自重、图谋不轨之实!请殿下明鉴!”

“好!好一个李章!好一个王恭!养兵于皇兄的卧榻之侧!当真是狼子野心!”他看向小北:“小北!你做得好!此乃擎天之功!明日朝堂,本王定要那老贼......”

“殿下!”小北沉声打断:“李章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朝野。仅凭此物,他大可狡辩此为护卫相府及重臣府邸之‘府兵’,虽逾制,却难定‘私兵谋逆’之重罪!若贸然发难,恐反被其党羽反咬一口,陷殿下于被动!”

刘濯满腔的怒火被小北一盆冷水浇下,瞬间冷静了几分:“那...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不。”小北眸子里一片算计:“李章定会以‘府兵’搪塞。而大征律法,于‘府兵’之界定,本就模糊不清。”她微微一顿:“他既言府兵,那便是府兵。明日朝堂,末将只需......认下此论。”

“认下?”刘濯愕然。

“正是。”小北点头:“末将身为新晋武将,蒙陛下与殿下隆恩,亦需护卫府邸,豢养亲卫。若李相与王都点检之‘府兵’合乎规制,那末将……亦当效仿!请陛下、殿下恩准,许末将依制,招募、武装‘府兵’,护卫天家威严!”

刘濯瞬间明白了小北的阳谋!她这是要利用李章自己抛出的“府兵”盾牌,将其变成一柄双刃剑!李章若承认“府兵”合法,就得认她陆小北也有权养兵!他若不认,便是自打嘴巴,坐实其“私兵”之罪!无论李章如何应对,都已被逼入死角!

好狠!好绝!

刘濯愣了片刻,猛地一拍桌案:“妙!妙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北,此计甚毒...甚好!就这么办!”

所以,此时小北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压下了嘈杂:“哦?‘府兵’?”她微微侧头,看向李章,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原来如此。是末将孤陋寡闻,不识王大人一片苦心。”她对着李章抱拳,姿态放得很低。

李章眼中闪过得意,王恭也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小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心猛地沉入湖底!

“既是依循旧例,护卫府邸之‘府兵’,合乎规制。”小北抬起头,目光清澈地望向御座上的刘启:“末将蒙陛下与濯王殿下天恩,忝居昭武校尉之位,亦有护卫府邸、拱卫天家之责。然则,末将出身微末,府中空乏,既无李相之深谋远虑,亦无王都点检之雄厚根基,至今亲兵不过寥寥数人,甲胄不全,刀兵锈钝,实感惶恐,恐负圣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赤胆忠心的恳切:“今日,幸得李相点醒!末将恳请陛下、濯王殿下恩准!许末将亦依此‘规制’,招募、武装府兵!所需兵甲器械、粮饷用度,皆比照李相府兵之例!末将定当竭尽全力,练强兵,铸利刃,以血肉之躯,为陛下、为殿下,筑起一道铁壁铜墙!万死不辞!”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你不是说这是“府兵”吗?好,我认!那你王恭能养,我陆小北也能养!而且,我要和你养得一样多,一样精良!你给不给我这个“规制”?

大殿死一般寂静!

李章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如同戴的拙劣面具碎裂,眼底深处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与失措!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陆小北会用他最擅长的“规制”和“旧例”,反手给他套上了一个无法挣脱的绞索!

给?那就是亲手武装起一个手握精兵,死忠于刘濯的可怕对手!而且开了这个口子,其他武将勋贵必然效仿,他李章苦心经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不给?那就是当众承认自己蓄养的是见不得光的私兵!是谋逆!

冷汗,浸透了李章紫袍的内衬。

“陛下!”马国宝绿豆眼急转,试图搅浑水:“陆校尉此言差矣!王大人的殿前司乃国之柱石,关乎社稷!其府兵规制,乃特旨恩典!岂能随意攀比?此乃僭越!”

“僭越?”一直沉默的刘濯猛地踏前一步,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此刻扬眉吐气:“马枢密此言才是僭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护卫天家,乃臣子本分!何来特旨恩典之说?!王恭能养兵护卫,陆校尉忠心为国,为何养不得?!难道这大征的兵,只许王恭养,不许其他忠臣养吗?!”最后一句,已是诛心之问,矛头其实已经直指背后李章!

刘濯的话,火上浇油。有人牵头,又有濯王殿下撑腰,殿中那些早已对李章不满的武将、勋贵,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濯王殿下所言极是!”

“护卫天家,臣等责无旁贷!”

“请陛下恩准陆校尉所请!”

声浪渐起,隐隐形成一股逼宫之势。

龙椅上的刘启浅浅一笑,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决断:“准奏!昭武校尉陆小北,忠勇可嘉,特许依制招募府兵,一应规制...参照旧例!兵部、工部,需全力配合,不得延误!”

“陛下圣明!”刘濯和小北同时躬身,声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