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失控局面,远超出她的预计。
她沉思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
那目光冷淡异常,审视,探究,更有一丝怀疑。
萧沉璧心?头一刺,反看?回?去:“先生这般看?着我作甚?难不成是怀疑淮南五州动乱是本郡主在千里之外挑拨的?还是觉得?本郡主正在为此?事拍手称快?”
李修白停顿片刻。
只这一瞬,萧沉璧便明白了,冷笑道:“原来我在先生眼里便是如此?不择手段,完全不在乎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李修白语气沉缓:“在下并?无此?意。”
萧沉璧移开眼神,微微扬起下颌:“先生不必解释!你以为本郡主在乎你怎么想吗?不错,我的确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此?次淮南动乱的确有利于魏博,闹得?越大,柏庆便倒得?越快,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前院走去。
“郡主!还下着雨呢!”安壬慌忙拿起油纸伞手忙脚乱地追了上去。
萧沉璧瞥见他那副殷勤的嘴脸,心?中更是烦躁
什么关心??不过是怕她病了,耽误了受孕的大事罢了!
身?边的人,监视的监视,算计的算计,便是刚刚才与她肌肤相亲、耳鬓厮磨过的男人,转瞬便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
她纵然心?硬如铁,此?刻也禁不住漫上一股深沉的疲惫与凉意。
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她猛地挥手,“啪”一声打掉了安壬递过来的伞,曳着那身?湿了大半的藕荷色衣裙径直穿过蒙蒙的雨幕。
李修白站在廊下,远远望着那道在细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倔强的藕荷色背影,目光微微一顿。
这位心?狠手辣、声名远播的永安郡主,其实也才刚满二十,比他的幼妹大不了多少。
她的腰肢纤细,他单手便能稳稳掌住。
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常常闪着狡黠的光,一会儿装得?楚楚可怜,一会儿又藏着蔫坏的算计,还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自己却幸灾乐祸。
李修白从未见过如此?狡猾且心?狠的女子?。
怀疑淮南动乱之事有她的推波助澜也在情理?之中。
但不知为何,看?着雨幕中那道伶仃的背影,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沉璧白嫩指尖上那道微凸的冻疮疤痕。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却异常清晰。
颈后被那粗糙的疤痕划过的地方,此?刻忽然微微发热。
第28章 风月斗 弱者的愤怒只是上位者的消遣……
小雨淅淅沥沥, 朱雀大街旁的柳色洗涤一新。
萧沉璧并非多愁善感之人?,淋了雨之后很快平静下?来,觉得自己不该无谓地宣泄情?绪。
弱者的愤怒只是上位者的消遣, 没有半点?用处。
压下?翻涌的心绪后, 她迅速权衡自己的处境。
淮南五州动乱已然爆发,虽非她所愿,但事已至此,唯有顺势而为, 将?这场祸乱当作彻底扳倒柏庆的筏子。而此事背后有柳党推波助澜,他?们穷追猛打?, 倒无需她再额外费心。
至于新任盐铁转运使的人?选,叔父那?边定然已有安排。只是盐铁使乃肥缺,魏博的手想伸得那?么长?,恐怕不易。
以她对那?位多疑成?性的圣人?的了解, 经此一事,他?多半不会轻易将?如?此要职托付他?人?, 大概率只是暂代。
眼?下?最要紧的, 仍是脱身。先前,她不是没试过派人?私下?给远在相州前线的赵翼传信。但两地相隔千里,每过一城皆需通关文牒,寻常人?根本无力?拿到如?此多文牒,更别提穿越数十?州府。
只有那?些门路通达的商队才有能力?走此远途,然而相州正与北边蛮族交战, 商队唯恐卷入兵祸,纵使萧沉璧许以重金,也无人?肯去。
一再折戟,萧沉璧知晓仅靠金钱是打?通不了这条路的, 要想将?消息安全送达赵翼手中,唯有借助官府的通道。
韩约身为刑部侍郎,掌管职司刑狱,各地的案牍每日都会通过重重驿站呈递到他?手中,同样,长?安的各项敕令,也由此发往天下?四方。
魏博虽事实割据,但名义?上仍隶属朝廷,这些公文往来照常进行,每日成?百上千,吏部、兵部等要害部门的文书备受重视,而刑部的公文,向来不甚引人?注目,传送到赵翼手中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若能笼络韩约,她脱身的机会便能大增。
两日后便是圣人?的千秋宴。
届时,韩约的夫人?势必要出席,萧沉璧微微凝眉,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淮南流民暴乱的消息传入长?安,圣人?震怒,在集英殿厉声申斥淮南节度使柏庆,责令其即刻卸甲,进京请罪。
当议及平叛人?选时,裴、柳两党却出奇地沉默,人?人?噤若寒蝉。
圣人?见此情?景,愈发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发作之际,神武卫大将?军周焘主动出列,愿率本部兵马前往淮南平叛。
圣人?当即应允。
两党对此并不在意?,他?们更关注的是空悬出来的盐铁转运使一职由谁接掌。
裴党的御史立刻出列,痛斥柏庆失职,并力?荐户部侍郎元恪:“禀陛下?,平叛固然紧要,但盐铁与漕运更是关乎国计民生之根本!一旦运转不灵,青黄不接,长?安恐重蹈昔日粮荒覆辙,届时若再前往东都就食,波及的可就不止淮南一地了!臣以为,户部侍郎元恪执掌户部多年?,深谙财政之道,由他?暂且兼任转运使一职最为妥当。”
元恪其人?,确有才华。然而,或许是今日之怒已极,圣人?并未采纳裴党的提议。
随后柳党也举荐了人?选,同样被驳回。
最终,圣人?竟指派了高拱出列,命他?以原职暂代盐铁转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