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派出的精锐尽遭狙杀,周季辅后人竟安然遁入庆王府邸,岐王勃然暴怒。
连平日最喜观赏的角抵戏也索然无味,心烦意乱之下,他竟命人将场中那两个咿呀呼喝的昆仑奴当?场拔了?舌头?。
霎时间,血溅当?场,惨呼凄厉。
柳宗弼眉头?紧锁:“老臣所遣乃是一队精锐,而庆王那边只有五六个人,怎会拦不住?”
岐王恨声道:“探子来报,说半路杀出一队蒙面黑衣人,助庆王射杀了?我等!哼,孤就知晓王兄必有后手?!狡诈至极!”
柳宗弼细问了?那报信人之后,却缓缓摇头?:“依老臣之见,这些人蒙着面,看起来并不想?叫人知道身份,且之后也没有随庆王一党回府。此事……恐非庆王手?笔。”
“那这些人是谁?”
“臣也暂时不知。”柳宗弼蹙眉,“兴许,是暗中支持庆王的人,打算事后再?邀功?抑或是不欲殿下得势之辈,匿于暗处搅弄风云?长安世?家?盘根错节,人心叵测,其?用意着实难揣度。”
“连柳公都猜不透?呵,看来是手?段通天?的厉害角色了?!”岐王语带讥讽。
柳宗弼心头?掠过一丝厌烦,若非别?无选择,此等愚鲁无礼之徒,他着实不愿扶持。
正言语间,又有属官急报说周赟已被?送到京兆府,还敲响了?登闻鼓,而且京兆尹已经开堂审理,这旧案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正飞快在长安流传开。
恐怕明日早朝,京兆尹的奏疏便要直达天?听了?!
岐王闻言一脚踹翻脚边香炉:“好!好得很!往日里但凡涉及庆王一党的案子,京兆尹总是一拖再?拖,如今倒好,半个时辰就升堂问案!这狗官,定是投靠了?庆王!”
柳宗弼对此早有预料,倒不甚意外,沉声道:“事已至此,唯有竭力转圜。老臣即刻去寻韦颢,令其?咬定乃秉公执法,绝无私怨。或可……大事化小。”
“那便有劳柳公!务必将此事压下来。”岐王心生?不满。
毕竟,追根溯源,此事终究因柳宗弼之父而起。
柳宗弼也没作辩解,匆匆离去。
京兆府衙
京兆尹确系庆王党羽,此案是陈年旧案,证据早已备妥,唯缺人证。
周赟一至长安,庆王党羽便将翻案铁证送入府衙。
此番开堂问审,不过是走个过场,兼散布流言,将事态彻底搅浑罢了?。
次日一早,京兆尹便一本奏折将事情原原本本参到了?圣人那里。
人证物证确凿,圣人李俨览毕,当?廷震怒,将奏疏狠狠掷于韦颢面前。
“可有此事?从实招来!”
韦颢心中千回百转,着实未料想?多年前一桩旧案竟成催命符。
不错,周季辅确是周仲辅之弟。
当?年周仲辅任剑南道刺史时,对先柳相曾有不敬。先柳相贬谪后郁郁寡欢,种种不得志之下最终因病早逝。
后来其?子也就是柳宗弼节节高升,时任剑南刺史的他听说了?此事,为了?攀附于柳相,特意构陷周家?。
然而,当?时周仲辅已逝,周家?一脉只剩周季辅,此人先前在其?兄麾下任判官,多少?也参与?到此事中。
韦颢便派人严查于他。
官员没几个经得起查的,纵使自身清白,经手?之事也难免疏漏,想?查总能查出些东西。
何况,这周季辅自身也并不清白。
在任县官期间,此人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人尽皆知。
韦颢不过是将贪墨数额夸大,判了?此人一个死刑,作为攀附柳相的投名状而已。
事后,他也确实攀上了这根高枝,步步高升。
当?然,这些他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韦颢当?即跪下,高高将笏板举过头顶:“臣主政剑南多年,期间政治清明,秉公执法,税赋倍增,此案虽经臣手?批决,但皆是依照下属呈报之铁证,循《大唐律》而断,绝无半分私心!还望圣人明鉴!”
“哼!好一个绝无私心!” 李俨冷笑,“奏状所言,周季辅曾开罪柳相之父,而自你处置此人后,便与?柳相交从日密!你解释解释,这不是公报私仇,媚上邀宠,又是什么?”
此言一出,韦颢伏地不敢言,柳宗弼亦疾步出列跪倒,高举笏板:“圣人明鉴!臣父的确客死剑南,但和外人没有干系,臣一家?全然未曾将此事归咎他人!至于臣与?何人交好,私交甚笃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韦颢亦连忙叩首:“柳相所言极是!此案年深日久,臣亦不知何以突然被?翻出,且迅速传遍长安,剑南道数十?万百姓,案牍如山,臣一时失察,未能细辨下属所呈证据真伪,若说臣有过,也只是不能明察之过,绝非构陷!恳请陛下只责罚于臣,莫要牵连无辜!”
李俨心知二人所言不足为信,却也明白京兆尹此案办得未免太过急切。
他按着桌缘,忍怒不发:“周季辅一案,贪赃属实,然量刑过苛,确系冤情!韦颢,你可认?”
事已至此,韦颢哪敢再?辩,垂首颤声道:“臣认罪。”
“好,既认罪!” 李俨一字一顿,声如寒冰,“郑卿,那重判周季辅一事便交由你督办。至于韦颢,念其?曾为一方主政,此案终究只是批决之失。即日起,褫夺韦颢刑部侍郎之职,贬为云州刺史!”
韦颢掌心汗湿,重重叩首:“臣谢主隆恩!”
一件旧案便将柳党的一名大员贬至偏远州县,此举庆王算是扳回一城。
可惜没能将柳宗弼牵扯进来,将他一起定罪。
庆王微微遗憾。
散朝后,他邀了?裴相一党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