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正在她无聊至极之时,突然,一道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满席琐碎的谈话。

萧沉璧随众人抬眸望去,只见从?牡丹花丛边拐出一个妇人。

身?着大红色石榴裙,发髻高耸,钗环累累,华彩夺目。

非但衣饰华美,这妇人妆容更是张扬,双颊点斜红,额心贴花黄,蛾眉亦非时兴的柳叶细眉,而是武周时兴的短阔之状。

纵然容貌不是太美,通身?气派却恣意逼人,甫一入场,即成焦点。

萧沉璧这还是头一回在长安看?到这般人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身?旁的姑姐华阳郡主李清沅压低纨扇,提点道:“此乃梁国夫人,汾阳郭氏之女。她先夫是梁国公,五年前亡故,婆母亦逝,打那以后整个国公府都握在她手中,她便放浪形骸。或豢养面首,或广纳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在长安世家间颇有些……声名狼藉。”

萧沉璧微微颔首,心道,夫君死了,婆母也死了,无人约束,简直不要太舒坦。

换做是她,她也要纵情人生。

“不过。”李清沅又告诫道,“夫人名声虽不好?,但性情爽朗,直来直往,不是个坏心眼的,你若是不喜她行事,少来往便是,但不要私底下说她。想?当?年她出嫁时年方十八,梁国公却已六十有八,性情又暴戾,婆母也是个苛刻的,她硬生生熬了十年才解脱,唉,也是个可怜人……”

萧沉璧心性虽硬,对妇孺却多存几分怜惜,闻言对这位梁国夫人亦生一丝恻隐。

梁国夫人步履带风,自称来迟,为表歉意,一连饮尽三盏烈酒方落座。

此等豪举,落入某些贵人眼中,又不免暗生鄙薄。

华阳郡主李清沅倒神色如常。

萧沉璧瞥她一眼,心中略增好?感,这位姑姐,倒是个表里如一,心善宽和之人。

想?到这里她又纳闷,不是说两人是双生子?么,怎的她这双生弟弟便生得心狠且心硬?

萧沉璧悄悄骂了李修白一番。

此时,梁国夫人已行至近前。

梁国夫人纵然举止放荡不羁,身?份却不低,位次在她们?旁边。

一落座,梁国夫人便瞧见了萧沉璧,惊叹道:“哟!这是谁家娘子??竟生得如此仙姿玉貌,真真是世所罕见!”

李清沅含笑接道:“夫人谬赞了,此乃我家弟妇,靖安乡主叶流筝。”

梁国夫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长平王的那个遗孀啊!真是我见犹怜,难怪坊间总说长平王与她恩爱无双,如此绝色,合该捧在掌心!”

萧沉璧腼腆地垂下头。

梁国夫人细细打量萧沉璧一番,复又叹息,“啧,这贼老天真是无眼!竟叫这般年轻貌美、我见犹怜的妙人儿成了寡妇!长平王素来宽厚仁德,你若守不住,将来再醮,想?必他?泉下有知亦会应允的!”

此言一出,满席霎时死寂。

片刻,有看?不惯梁国夫人的讽道:“再醮?且不说娘子?与长平王生死相许,曾欲殉葬。便是眼下,她腹中还揣着长平王遗腹子?呢,这可是王府唯一的血脉,若是诞下麟儿,将来母凭子?贵扶正亦未可知。如此尊贵,前程可期,人家岂会思量再醮之事?”

“什?么扶正不扶正,说到底,还不是守一辈子?活寡!”梁国夫人朗声大笑,带着几分醉意睇向萧沉璧,“好?妹妹,我与你说几句知己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方是正经!其余什?么封诰、名头,皆是虚妄!切莫被这些障了眼。”

萧沉璧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复。

幸好?此时李清沅不疾不徐,笑着替她挡道:“长平王府素来宽厚,日后之事日后再说。眼下阿郎头七方过未久,实非商议此事之时。”

梁国夫人立时轻拍自己脸颊,懊恼道:“瞧,我竟忘了这茬!说起长平王,这也着实是个妙人儿。那品貌,简直天上难寻,地下无双,不知是长安多少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可惜天妒英才,竟英年早逝,着实叫人扼腕。”

萧沉璧应对此情此景已极熟稔,在案底狠掐大腿,眼眶立时泛红,水光潋滟:“夫人说的是,妾也难以释怀。”

“哟哟哟,美人儿莫哭,看?得姐姐心都碎了!”梁国夫人忙执帕为她拭泪。

萧沉璧这才停下。

这时,李清沅的幼女困倦,她遂命乳母将孩子?抱离,自己也跟着去哄一哄。

见这位离席,梁国夫人又胆大许多,拉着萧沉璧悄悄道:“不瞒你说,姐姐府上那些面首,便是捆在一起也及不上你这亡夫半分风采!从?前我也……咳咳,对你家这位动过些心思。奈何他?忒是正经端方,对谁都客气疏离,水泼不进,刀枪不入。谁知如此好?皮囊竟生生化作枯骨,老天实在是不长眼,暴殄天物啊!”

她声音虽低,但天生的大嗓门?,并不十分低,霎时间,众人都停下了说话。

萧沉璧也沉默了。

梁国夫人浑若未觉,或是毫不在意,继续啧声道:“吓到了?哼,这么想?的可不止我一个。这些年你这亡夫因伤病深居简出,但每回露面,皆有无数小?娘子?追随围观。未料,最?后竟叫你得了手!哎”

她以纨扇半掩朱唇,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身?子?又凑近几分,促狭道:“好?妹妹,你悄悄同姐姐说说,这长平王夜里是何等模样?可与白日那清冷如谪仙的做派一般无二?”

萧沉璧佯作懵懂:“郎君自是极好?的,温柔体贴,待人和善。”

“啧,不是说这个!”梁国夫人嗔道,扇子?又压低几分,“我是说那等事!宽衣之后,他?体魄如何?是清癯文?弱,还是劲瘦有力?行房时……偏好?何种姿态?时长几何?是文?弱书生,还是龙精虎猛?”

萧沉璧顿感窘迫。

不是,不都说长安贵女重规矩,怎地这位比魏博胡女还要泼辣?

更何况,她连李修白是圆是扁都未见过,如何知晓他?夜里是什?么样?

“别羞嘛,在座皆是过来人,说说何妨!”

梁国夫人兴致勃勃,不依不饶。

她心知肚明,那些端着架子?、满口礼法规矩的贵妇们?也好?奇,此刻怕是个个竖着耳朵,私底下指不定比她更想?探听这长安第一美男子?的房中秘事。

萧沉璧敏锐察觉到了无数道窥视的眼光,被架在火上,骑虎难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她唯一经历过的云雨只有那个姓陆的,且是遭人下药,身?不由己。

这陆先生表面看?着清瘦儒雅,但褪去衣衫,肌理匀称,腰腹格外劲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