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白唇边溢出一丝笑:“除了胡椒,还有呢?”
那笑意不达眼底,萧沉璧敏锐地觉出不对劲来,她声音尽量平静:“什么都没了。”
“哦?”李修白声音带着一丝嘲弄,“难道,没有放毒?”
果然,他果然还是在怀疑她!
萧沉璧后?背一冷,声音却十分镇定:“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我要?毒害你?”
李修白面无表情:“郡主?既说没有,那便喝一口。”
四目相?对,再无温情。
“好!”萧沉璧掷下银勺,端起汤碗,仰头便饮下一大口。辛辣的汤汁滑过喉咙,她放下碗,“如此,殿下可信了?同?床共枕这些?时日,殿下对我竟无半分真心?!”
李修白静静地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萧沉璧看回去:“殿下还不信?是笃定了我心怀不轨?好,殿下还怀疑什么,要?不要?我再喝一遍?”
她作势又要?端起汤碗,一只手却按住她手腕。
“不必了。”
李修白轻笑,将碗放下,忽然拿起方才被她弃置一旁的银勺,慢条斯理?地探入汤碗中,缓缓搅动。
萧沉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搅动的银勺吸引,心悬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只见李修白指尖精准地按住勺柄顶部,拇指轻轻一拨勺子底下忽然散出一些?粉末。
再用勺子搅动,那点粉末极快溶解在汤中,看不出半点区别。
“和汤无关,和碗也无关,问题,出在这勺子上。郡主?可否说说,这勺子的机关里,藏的是什么东西??”
萧沉璧瞬间浑身绷紧。
他发现?了!
知道他谨慎,她刻意多设计了两环,没将毒直接放入汤中,也没抹在碗上,而是从勺中漏进去,等到入口前再按动机关。
如此隐秘,他怎么会发现??
“郡主?可是在想本?王如何发现?的?”李修白神色漠然,勺子仍在汤中不疾不徐地划着圈,“其实,郡主?今夜的伪装堪称完美。之所以?能察觉勺子有异,是因为自你踏入这书房的第一步起,本?王便知这汤有问题。不是汤,不是碗,那便只能是勺了。”
事已至此,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她猛地转身欲逃!
身后?却传来警告:“不要?白费功夫,今夜本?王特意调了一整支金吾卫入府。这书房内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郡主?一旦开?门,瞬间便会万箭齐发!”
萧沉璧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你是何时发现?的?”
李修白丢了勺子:“魏博突发变故,郡主?能知道,又怎会以?为本?王不知道?节帅夫人被劫走?,少主?葬身火海,郡主?再无牵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故而本?王料定你必会在今晚动手!”
赵翼是提前布置了许久,层层传递,消息才快进奏院一步。
萧沉璧着实没想到他的暗桩也能如此快。
“魏博之事我确已知晓。但殿下如何断定我收到了消息?是何处露了破绽?回雪?”
“不是她,也不是任何人,是你自己?。”李修白忽然抬眸,眼神幽深,“郡主?骗了本?王这么多次,怎么还敢奢望信任?”
萧沉璧毛骨悚然:“所以?,从一开?始你便未信过我?这些?时日的照拂、亲昵全是虚情假意?”
“本?王也想相?信,但你一次次欺骗,值得信任吗?”李修白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底翻涌着被反复欺骗后?的戾气,“所谓怕蛇,收留狸奴,放出蝎子……桩桩件件不都是郡主?为笼络本?王设下的局么?还有那香囊,是郡主?亲手所绣?还是随意买的,需要?本?王点明么?”
萧沉璧彻底沉默。
完全没想到那么早他便洞悉了一切!
“你不说话?便是认了?”李修白轻轻一笑,甚至带了点自嘲,“那棋子又是哪家铺子的手笔?工艺倒是不错,送人也算体面。”
萧沉璧猛地抬眼:“你把棋子送人了?”
“怎么?是买的价钱太高,郡主?心疼了?心思不愿花便罢了,连这点银钱也吝惜?”
一股无名怒火猛地窜上萧沉璧心头,指尖此刻竟隐隐作痛,仿佛那日刻刀的划痕再次绽开?,她梗着脖子:“棋子不是买的,是我做的。”
“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么?”李修白毫无波澜,“你甚至不惜以?身为饵,用性命挟恩图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
萧沉璧那股怒火更?盛,夹杂着巨大的愤懑,几乎将她烧穿,她死死盯着他:“没错!都是买的,都是假的!挡箭也是假的!一切都是骗你的,满意了?棋子既被你送了人,那些?汤你是不是也从未喝过一口?”
“换做是你,你会喝么?”李修白反问,“若喝了,本?王此刻还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么?”
萧沉璧手心攥得死紧。难怪……每次汤里她都放了鹿茸菇,他今日才“发现?”!
别说喝了,他甚至看都没看过一眼。
也是她蠢。
怎么会想到送入口的东西?。
不,任何东西?,哪怕不是她送的,只怕她碰过,他大约都不会再要?。
念头一起,这些?时日他所有的古怪生辰礼的忽冷忽热、沐浴时的审视目光、骤然增添的仆妇、夜晚强行的禁锢、脚腕上冰冷的金圈……全都有了答案!
她被耍了!从头到尾,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萧沉璧扯出一个笑:“是……全是假的!我一直在骗你,从前是,现?在也是。真是辛苦殿下与我虚与委蛇这么久。看着我费尽心机讨好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一次次拆穿我的谎言,是不是很得意?你是不是早已厌弃我至极,恨不能立刻杀了我?!那就动手啊!反正殿下算无遗策,伏兵重重,我今晚插翅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