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萧沉璧没管他,可那两位女幻术师早听闻王爷与侧妃恩爱非常,只当王爷是来陪伴夫人的,哪里还敢久留?连忙寻了借口?匆匆告退。

萧沉璧正琢磨那剪纸成蝶的机关,随口?问了李修白一句:“这蝴蝶飞得如此灵动,是何道理?”

李修白接过她手中特制的薄纱片,指尖微动,一只蝴蝶便轻盈飞出,在空中盘旋数息才缓缓落下。

“袖中藏有极细韧线,手法精妙,配合特制的粉末,便可控其飞舞。”

萧沉璧有些惊讶,却?不想承认:“一时想岔了,原来如此简单。”

李修白察觉她神色,只道:“这些幻术在长安流传多年,看得多了,自然便知其中关窍。魏博难道没有这类戏法?”

萧沉璧随口?道:“或许也有吧。但小时候我没机会看,长大了没时间看。”

李修白有一瞬沉默:“郡主?外祖不是节度使么?小时候怎会无缘得见?”

萧沉璧没好气:“你既知我外祖是节度使,难道不知他去世得早?自他死后,我那位好父亲便抬了无数小妾进门,生了一堆弟妹。或许是觉得赘婿身份令他蒙羞,他对我和阿弟极为?苛刻。他声称阿娘体弱需静养,把我们母子三人打发到一处偏僻别院,衣食住行皆需自己动手。即便府中有这等?戏法,也只有那些姨娘和得宠的弟妹们能看。有一年除夕,我好不容易被允回节度使府住几日?,得了一个?精巧的傩面,却?被姨娘生的二弟看中抢走?。我去告状,阿爹反而训斥我年长不知礼让幼弟,还打了我一巴掌,那面具也被二弟夺走?了!”

李修白听到此处,手中把玩的纸蝴蝶微微一顿。

萧沉璧一想起往事便心生愤恨,不自觉继续道:“不止如此,二弟知阿爹厌弃我,便愈发肆无忌惮,总是抢我的东西。他还总往我们住的别院里扔死耗子、死兔子,每日?开门都有惊吓。更有甚者?,他仗着身强体壮,竟在大冬天把我摁进冰冷的河水里!你问我水性?为?何那么好?便是这么被逼着练出来的!”

她眼中至今带着恨意。

李修白虽知她早年坎坷,却?不曾听闻这些细节,眼前瞬间浮现出冰天雪地中,一个?衣衫单薄、瘦骨伶仃的少女在刺骨的河水里拼命挣扎的倔强身影。

“不过,”萧沉璧下颌微抬,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后来我掌权之后全都奉还了!他不是喜欢抢我的傀儡面具戴吗?我便命人给他量身打造了一张完全贴合的铁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用精钢锁链焊死在脖子上,让他日?日?夜夜戴着,一刻也不许摘下!他喜欢用死物惊吓别人,我便每日?将那些支持他的叛将砍下手脚,趁夜丢到他床边,让他日?日?都有惊喜!他喜欢把人摁在冰河里,我便让他也尝尝那滋味……再然后,他就被活活淹死了!”

她唇角浮起一抹无辜的笑:“可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只是原样奉还,谁叫他太没用,十六岁甚至比不上当年八岁的我呢!”

这些戴铁面具、杀人恐吓、溺死亲弟的传闻,李修白从前也听过,正是因为?这些残忍的手段外面才都在传她蛇蝎心肠。

却?没想到,原来还有这样一番前因。

李修白抬眸深深看着她,萧沉璧迎上他的目光:“怎么?觉得我太过残忍?太过分了?”

“并无。”李修白薄唇微启“时移世易。只是觉得,十六岁相?较八岁,年岁长了一倍,该加倍奉还才是。郡主?似乎还是心软了些。”

萧沉璧不由?得微微一怔。

从前在魏博,那些老臣无不指责她手段酷烈,说什么“毕竟是亲弟”“当年年幼无知”“不该如此绝情?”。

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不仅理解她,甚至觉得她报复得还不够彻底?

讽刺的是,最懂她的话竟出自她最恨的死敌之口?。

她沉默了片刻,眼神缓缓抬起,却?发现他没有半分虚伪或指责,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认同。

他们果然是同类。

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世上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懂她。

萧沉璧眼神顿住,然后缓缓挪开,借口?肚子饿了,两人之间那诡异又微妙的氛围才被打破。

往后数日?,萧沉璧看腻了幻术,休养的时限也差不多到了,便遣散了幻术班子。

两人晚间又恢复了一人批阅公文?、一人核验账册的状态。

直到进奏院三催四请萧沉璧前去议事,这份表面的平静才被打破。

事情?还要从端阳节萧沉璧小产说起。

尽管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局,但进奏院并不知情?。

得知小产后,进奏院当即便召见了瑟罗,厉声质问缘由?。

萧沉璧早已授意瑟罗应对,只道是意外所致,并以她元气大伤,虚弱卧床为?由?这才暂时搪塞过去。

如今半月已过,休养期结束,进奏院再也按捺不住,严令她必须亲自走?一趟。

萧沉璧推脱不得,只得前往。

回雪自然寸步不离地跟随,但进奏院重地,实在不宜外人露面,萧沉璧便命回雪在荐福寺等?候,言明自己去去就回。

然而,她未曾料到,此番进奏院的态度异常强硬。

虽然进奏使忽律最终相?信了意外小产的说法,但怒火与不满几乎溢于言表。

“此子是我等?图谋长安的根基,郡主?怎可如此疏忽大意?”

“进奏使此言差矣。”萧沉璧毫不示弱,“那日?暴雨忽至,岐王妃恰好到我身边,我岂会知道她敢趁乱做出这种事?何况,曲江风浪极大,我九死一生,险些葬身鱼腹,进奏使莫非以为?我愿意看到此等?局面?”

忽律一时语塞,但面色依旧阴沉如水:“都知已然知晓此事,大为?震怒。此子既失,郡主?且好好想想如何弥补吧!”

萧沉璧挑眉:“此事虽非我所愿,但岐王因此痛失帝心,岐王妃一族更是遭贬斥。其父是主?战魏博的悍将,此番阴差阳错,反而替我们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岂不是意外之喜?”

魏博那边自然那也明白这个?利害,所以才容忍萧沉璧在王府中休养,但他们更怕她动其他心思?。

忽律目光锐利:“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郡主?当务之急是尽快再次怀上!您青春正盛,想必一二月内,并非难事吧?”

萧沉璧冷笑,果然,他们又在打这龌龊主?意!她盘算着自己脱身之期将近,便敷衍道:“本郡主?自会尽力。反正如今本郡主?也是在假扮他人妇,此事倒也不算难。”

“不是尽力,是必须,都知已等?得不耐烦了,郡主?必须尽快怀上!还有一事,臣近日?听闻,长平王李修白似乎伤了根本,于床笫之事力有不逮?若只倚仗于他,郡主?这身孕,怕是遥遥无期吧?”

萧沉璧闻言一愣,伤了根本?这荒谬的流言从何而起?

再一想,也许是当初她在宴会上的胡言乱语被传了出去,越传越离谱,到了进奏院,便成了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