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着近乎相同的天水碧,观感却天差地别萧沉璧如月下谪仙,清艳不可方物?,岐王妃在其映衬下则黯淡许多?,仿佛随行的侍女。
众人对岐王妃素日的高傲本就不满,此刻目睹这戏剧性的一幕,虽碍于身份无人出声讥讽,但目光却格外?精彩,惊艳、嘲弄、幸灾乐祸……种种情绪流转,就差没嗤笑出声了。
岐王妃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等羞辱?那些她曾不屑的人,曾不理睬的目光此刻一遍遍凌迟她周身,她手中的帕子?愈发握紧。
更?添堵的是圣人近日对叶氏腹中所?谓祥瑞的厚赏,即便她闭门不出,也早有耳闻。
她那愚蠢的夫君竟还?以此为由质问她为何当初有孕时?未能博得圣心?
夫妻间一场大吵,至今龃龉未消,她甚至动了和离的念头。
新仇叠着旧怨,岐王妃胸中翻江倒海,面上却只能强撑着波澜不惊,步履看似从?容地踏入席间。
萧沉璧则适时?流露出惊诧与无措,仿佛对这撞衫巧合浑然未觉。落座前,她更?是行至岐王妃席前,微微欠身,语带十二分的诚恳与歉意,低声致歉。
岐王妃连眼角余光都吝于施舍,只从?齿缝里冷冷挤出两个字:“无妨。”
一个面容如冰,一个强忍委屈。纵使众人听不清言语,此情此景,已足够解读一出大戏,窃窃私语随之而起。
“瞧见没?卢氏那脸色……”
“呵,好大的脾气!她穿了,旁人便穿不得?她范阳卢氏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旁人便活该是脚下泥么?”
“凭什么?”
何况岐王因迎佛骨一事刚刚受到斥责,眼下长平王府才是风头更?盛的那个,无论出于私心还?是逐利,众人都更?加偏向萧沉璧。
因为撞衫这事,今日的女眷席上颇为尴尬,直到圣人驾临,这份尴尬才被冲淡一些。
之后,礼部?安排的端阳盛事依次上演,斗花,斗草,投壶,击蹴鞠,赛龙舟……
圣人对赛龙舟兴致最浓,登紫云楼观战,众人也多?聚于曲江池畔看几支龙舟竞渡。
李修白随侍在圣人身边,萧沉璧则紧盯着岐王妃,留在江畔的雅席。
满目姹紫嫣红中,萧沉璧那身天水碧并非最艳,但李修白却于芸芸众生中,一眼便捕捉到了那抹清影。
圣人李俨略瞧了一眼,打?趣道:“不过?分开片刻便这般想念了?放心,你那夫人不会被风浪卷了去。”
李修白垂眸,声音平稳:“臣只是观天色阴沉,恐怕有风雨,扰了陛下雅兴。”
李俨朗笑一声:“行了,同朕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这孩子?从?前冷心冷性,如今倒添了几分活人气。”
李修白不辩驳,顺着道:“将为人父,臣方知世事不易,心境确有不同。”
圣人想起李郇卜的卦,拍了拍他肩膀,目光也投向人群中那抹清丽身影。
确是个难得的美人,难怪能让他这冷面侄子?转了性情。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
今日晨起时?天便有些阴,此刻忽然起了风,天光阴沉,风起云涌。
曲江池波涛翻涌,为龙舟竞渡平添凶险与刺激。
众人看得心悬一线,圣人也全神贯注。
眼看两艘龙舟即将冲过?终点,骤然一阵狂风卷着巨浪袭来,那艘领先的龙舟竟被大浪猛地掀翻,健儿们全落入水中!
众人惊呼连连,圣人脸色剧变:“行简,去看看!”
李修白领命转身,脸色却比这阴沉的天色更?难看,因为翻的船根本不是他们安排的那艘!
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完全在计划之外?。
江畔雅席的女眷们早已被这变故吓得花容失色,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大雨倾盆而下,如天河倒泻,惊呼、踩踏、雨声、风声混在一起,江畔顿时?乱做一团。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中,萧沉璧一把扯住身旁岐王妃的衣袖,借着一股人群推搡的力?道,两人踉跄着被挤到了江畔一棵孤零零的垂柳之后。
然后,她惊叫一声:“卢姐姐!你为何推我”
那声音满是慌张与不可置信。
紧接着萧沉璧向后扑通一声跌入水中,水花四溅。
“不好了!长平王侧妃落水了”
眼尖的内侍发出的尖嚎。
这一声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本就混乱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紫云楼上,圣人与妃嫔们也顾不得大雨,纷纷挤到栏杆边,焦急地向下张望。
崔儋和李清沅等人也全部?挤过?去,计划全乱了!
船是真翻,风浪是真猛,暴雨是真大,萧沉璧落水的瞬间就被卷入了洪流之中!
按原计划,瑟罗本该稍等片刻再入水,可计划有变,眼前这滔天巨浪晚一瞬都可能致命,她再顾不得许多?,奋力?拨开惊惶的人群就要往水里跳。
然而,一道玄色的身影比她更?快!
那道挺拔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扎入了那汹涌翻滚的曲江池。
瑟罗的动作僵在半空。
然后便听见身旁的人大喊,声音更?震惊,也更?难以置信。
“是长平王!长平王跳下去救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