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跟在后面,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过榻上“病弱”的太后。只一眼,她便险些冷笑出声:【装得倒像!这脸色白得跟刷了墙似的,偏偏扑的粉太厚,簌簌往下掉,枕头上都积了一层白霜!】

萧烬握着太后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捻了捻,随即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那沾了白粉的明黄枕面,眸底深处闪过一丝讥诮的冷光。

周太后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反手紧紧抓住萧烬的手腕,力道之大,哪里像个病入膏肓之人?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带着沉甸甸的哀伤:

“皇帝……哀家知道你最是孝顺……能来看哀家这一次……哀家就……就心满意足了……”

她喘息着,浑浊的老眼努力聚焦在萧烬脸上,充满了“慈爱”与“不舍”,“哀家老了……不中用了……看着你们兄妹都长大成人……心里……心里是欢喜的……只是……唯独阿瑶这丫头……哀家这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啊……”

第66章 龙颜震怒

萧烬握着太后的手,脸上那份虚假的关切瞬间凝固,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母后莫忧。阿瑶是朕的皇妹,金枝玉叶,朕自会为她择一门当户对的良配,绝不亏待。”

“良配?”周太后猛地抓紧他的手,浑浊的眼中射出急切的光,图穷匕见,“哀家看云国公的长子云峰就极好!少年将军,英武不凡!皇帝,你即刻下旨赐婚,哀家……哀家便能安心闭眼了!”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一句,试图用“临终遗愿”来绑架。

云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来了!她真敢说出口!】指甲瞬间掐进掌心,心中疯狂呐喊:【不!萧烬!你绝不能答应!】

萧烬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疏离。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太后,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太后,”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落,“朕是皇帝,也是阿瑶的兄长。但云峰,更是朕倚重的边关大将!他的心意,朕难道不该问一问?皇室尊贵,却也不能仗势欺人,强扭的瓜,焉知是甜是苦?”

他话锋一转,凌厉如刀,“更何况,云峰此番归京只为省亲,不日便要重返北境!那里是苦寒之地,黄沙漫天,刀兵无眼!太后,您当真忍心让金尊玉贵的阿瑶,去那等地方受苦?朕……心疼阿瑶,更不忍看她受此磋磨!”

云昭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要虚脱:【好!好一个冠冕堂皇又无可辩驳的理由!萧烬,干得漂亮!你再次证明,你不是任人拿捏的昏君!】

“咳咳咳!”周太后被这番滴水不漏的推脱激得真咳了起来,脸色由装出来的惨白转为愤怒的铁青,她猛地拍了一下床沿,声音尖利刺耳:“你是皇帝!一道圣旨下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须问!何须管他愿不愿!这天下,还有你赐不了的婚?!”

萧烬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度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滔天的失望!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震怒:“太后!您可还记得云国公此刻身在何处?!他正率军南下,为朕、为这江山社稷,在荆襄浴血平叛!将士在前方搏命,您却在后方逼迫朕,用一道强扭的姻缘圣旨去寒功臣之心、乱将帅之志?!”

他向前一步,气势如渊似岳,压迫得整个内室空气都为之凝滞,“朕倒要问问太后您!此时此刻,您心心念念的,到底是谁家的江山安稳?!您这般作为,究竟是在为谁筹谋?!”

“你!你竟敢如此质问哀家?!”周太后被戳中心底最阴暗的算计,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精心涂抹的白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因暴怒而涨红的皮肤,她指着萧烬,声嘶力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别忘了你的皇位!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阿瑶是你的亲妹妹!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姓的臣子?!”

“轰!”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冻结成冰!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云昭只觉得一股寒意刺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花门框上。

【终于撕破脸了!她心里何曾有过萧烬这个儿子?她眼里只有秦王和自己!为了私欲,连国事大局都能踩在脚下!】

萧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啜泣都忘了,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萧烬猛地站直身体,挺拔的身姿如同出鞘的利剑,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凛冽帝王威压!

他面色沉冷如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砸下:“朕的皇位,是太后给的?”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那太后您今日便下一道懿旨,将朕废了如何?!”

他目光如电,扫过太后惊愕扭曲的脸,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主宰一切的绝对意志:“朕如今,是这大邺江山之主!执掌乾坤,乾纲独断!朕敬您为母后,是孝道!但您若再想如从前般对朝政指手画脚、横加干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恐的萧瑶,最终定格在太后脸上,话语中的威胁冰冷刺骨,“那便是牝鸡司晨,违背祖制!先皇在天之灵,可曾允您干政?!朕乃皇长子,继位登基,名正言顺,有何不妥?!”

“够了!”萧烬袍袖猛地一挥,仿佛要斩断一切虚伪的牵绊,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最后的决绝:

“从今往后,太后不必再费心装病,更不必寻些由头叫朕前来,行这磋磨人心之事!您就在这慈宁宫中,安心颐养天年!”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住周太后,“至于您心心念念的亲生儿子秦王,还有您这宝贝女儿长公主的安危荣辱……”

萧烬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冷酷的弧度,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从此刻起,皆在朕,一念之间!”

“张福安!”他厉声喝道。

“奴才在!”

“传朕口谕:自即日起,太后需静心养病,无朕旨意,不得踏出慈宁宫半步!违者,视同谋逆!”

冰冷的旨意如同寒铁铸就的牢笼,轰然落下!

“遵旨!”张福安声音发颤,却无比清晰。

话音未落,萧烬已不再看那凤榻上如遭雷击、面无人色的太后一眼,转身,龙行虎步,玄色龙袍在身后翻涌如怒涛,带着席卷一切的威势,大步流星地踏出内殿,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室死寂和太后那根枯槁的、颤抖着指向虚空却再也发不出完整音节的手指:“你……你……孽障!孽障啊!”

云昭与张福安被这惊天变故骇得心惊肉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小跑着跟上那决绝的背影。

张福安一边追一边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保重龙体!龙体要紧……”

云昭更是心有余悸,一路疾奔回尚食局,胸口剧烈起伏,她一把抓住正在当值的武灵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甚至有些破音:“快!立刻!备上最上等的清火静心茶!要快!陛下……陛下龙颜震怒!”

第67章 云昭是福星

延英殿沉重的殿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仿佛隔绝了慈宁宫的污浊空气。然而,殿内却酝酿着另一场更可怕的风暴!

“哐当!”一声巨响,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檀龙椅,竟被萧烬一脚狠狠踹翻!沉重的椅子砸在金砖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哗啦!”紧接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珍本古籍,如同遭遇飓风般,被他狂暴地横扫而下!雪白的纸页、断裂的玉轴、碎裂的砚台……如同战场废墟般狼藉满地!

“砰!”带着骨裂般闷响的一拳,狠狠砸在盘绕着九条狰狞金龙的琅琊柱上!整个大殿仿佛都随之震颤!

“好!好得很!好得很呐!”萧烬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猛兽,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滔天的屈辱、愤怒和不甘,“朕是皇长子!继位登基,天经地义!是先帝亲口遗诏!她凭何?!凭何用那点龌龊心思来威胁朕!!”

他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周身弥漫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只剩下一个被至亲背叛、逼至绝境的狂怒之人!

张福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五体投地趴伏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息怒!息怒啊!您当然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当年先慈昭贵妃娘娘,乃是先帝潜邸元配正妻!后来……后来封妃也是被奸人所害,蒙受不白之冤!奴才们……奴才们都清楚!都记在心里啊!”他涕泪横流,只想熄灭这焚天怒火。

“清楚?!记着?!又有何用!”萧烬猛地转身,指着殿外慈宁宫的方向,指尖都在颤抖,声音嘶哑如泣血,“朕的亲兄弟!朕的亲兄弟日夜想着谋反!夺朕的江山!朕一心敬着、供着的‘母后’!只为一己私欲,不惜拿国事当筹码,拿功臣当棋子!这诺大的朝堂,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可有一个人!真正站在朕的身边?!替朕考虑过半分?!为这江山社稷着想过一丝一毫?!”

张福安拼命磕头,砰砰作响:“有!有啊陛下!奴才们!奴才们永远站在陛下身后!为陛下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陛下……陛下您再忍忍!没有铁证……还需从长计议啊陛下!”

“忍?!朕忍够了!”萧烬狂吼一声,被背叛的怒火和无处宣泄的憋屈再次冲垮理智,他猛地又是一拳,带着玉石俱焚的狠绝,再次砸向那冰冷的琅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