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跪在案边,心尖一颤。
【来了!太后娘娘的“定海神针”果然坐不住了!璎珞前脚刚被骂走,后脚就兴师问罪,掌书换人,戳着慈宁宫的肺管子了吧?】
【啧,狗皇帝这招够损,把我这新出炉的“挡箭牌”直接架火上烤!太后管不到前朝,可这后宫人事,尤其是御前眼线被拔,她能不急?】
【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萧烬听着脑海里那串噼里啪啦的“狗皇帝”三连击,后槽牙磨得咯吱响,强压着火气:“让她滚进来!”
殿门轻启,吴令仪一身五品尚宫服制,步履沉稳,通身气度竟比寻常宫妃还要持重几分。
她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殿内一扫,精准地掠过垂首跪地的云昭,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随即对着御座端端正正行了大礼:“臣吴令仪,参见陛下。”
萧烬将笔重重一搁,声音淬着冰碴:“延英殿夜禁的规矩,吴尚宫掌六宫事,莫非忘了?若无朕口谕,擅闯者该当何罪?”
吴令仪神色未变,只将腰弯得更深些,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臣惶恐,请陛下恕罪。臣此来,实乃奉太后娘娘懿旨。太后娘娘执掌后宫多年,如今后位空悬,这阖宫上下人事,娘娘夙夜忧心,不敢懈怠分毫。”
“呵,”萧烬一声冷笑,打破了殿内凝滞的空气,“所以,太后是让你来质问朕,为何换了璎珞?”
“臣不敢质问陛下。”吴令仪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璎珞侍奉御前已逾两载,乃太后娘娘母家周氏旁支亲眷,一向勤勉。娘娘闻听其被斥退,忧心是否侍奉不周,触怒天颜。若其真有失职,按宫规,当杖毙以儆效尤!故遣臣前来查问清楚,也好给娘娘一个交代,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好家伙!真是狗胆包天!】云昭听得心惊肉跳,【换个宫女而已,竟敢打着太后的旗号,直接跑到皇帝书房来要交代?还要杖毙?这哪里是查问,分明是逼宫!】
【哦对了!想起来了!这吴令仪可是太后嫡亲的外甥女,在这深宫浸淫了二十年,仗着姨母的势,连皇后当年都要让她三分!难怪如此目中无‘君’!】
【唉,可怜的昏君啊,前朝被秦王一党步步紧逼,后宫让太后娘娘拿捏得死死的,这龙椅四面漏风,我看他离‘龙驭上宾’…最多也就三个月光景了!算了,忍忍,再熬仨月!】
“砰!”
萧烬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比起吴令仪的咄咄逼人,云昭心里那句轻飘飘的“最多仨月”才更是万箭穿心!像根毒刺狠狠扎进他肺腑!
她日日盼着他死!日日冷眼旁观他深陷泥潭,却从未想过他为何举步维艰!
当年被推上这皇位非他所愿,这些年明里暗里与太后周旋,与权臣博弈,他殚精竭虑,步步惊心,她又知道多少?!
“交代?”萧烬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吴令仪,“朕想用谁就用谁!朕瞧着她璎珞不顺眼,腻了!换了!如何?!朕倒要问问你,问问太后!这皇宫大内,这万里江山,究竟谁才是主子?!是朕说了算,还是慈宁宫说了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恐怖的威压瞬间席卷整个延英殿,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角落里侍立的小太监们抖如筛糠,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完了完了!要见血了!】云昭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五品尚宫!太后的亲外甥女!要是在延英殿被宰了,我们这一屋子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这位姑奶奶陪葬!太后能饶得了谁?秦王党巴不得火上浇油!完了完了,晋王不在,秦王巴不得看戏,今天没人能劝架了!真·完犊子了!】
第17章 试毒记
吴令仪脸上那层泰然自若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她看着萧烬那双几乎要噬人的赤红眼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膝盖一软,声音也失了平日的沉稳:“自、自然是…陛下说了算!”
“滚!”萧烬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如同惊雷,“趁朕还没改变主意,不想让延英殿今夜见血,就立刻给朕滚出去!”
吴令仪如蒙大赦,再也维持不住尚宫的体面,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仓惶转身,软着腿逃也似的消失在殿门外,背影狼狈不堪。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吓死我了!】云昭悬着的心重重落下,后背冷汗涔涔,【跟太后硬碰硬多傻啊!她老人家在后宫经营几十年,树大根深,明面上撕破脸多不划算!要搞也得暗地里下黑手嘛…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萧烬目光如电,猛地刺向案边“劫后余生”的云昭,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被背叛的痛楚,有深陷孤境的悲凉,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云昭!朕如此信你,将你放在身边,你却日日盘算着如何逃离!你云氏满门所谓的忠君报国,在你这里,原来不过如此!”
“奴婢…奴婢没有!”云昭心头一紧,矢口否认。她只是不想死,不想卷入这要命的漩涡,这也有错?
“最好没有!”萧烬冷冷一嗤,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朱笔,只是那落笔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穿纸背。
漫长的折磨开始了。
茶烫了“哑巴了?不会提醒?”
茶凉了“存心想让朕喝冷茶伤身?”
殿内太静“你是木头?连句话都不会说?”
云昭像个陀螺被支使得团团转,饿得前胸贴后背。
晚膳时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殆尽,此刻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噜”一阵悠长而清晰的抗议,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狗皇帝!绝对是故意的!】云昭眼前发黑,【下午就被你折腾得没吃上东西,晚上还要当牛做马!现在连口吃的都不给,是想把我活活饿死才满意吗?!好阴毒的捧杀计!先累死,再饿死!】
那声“咕噜”和随之而来的“饿死”心声,终于让萧烬紧绷的神经断了一根。
他“啪”地一声将笔拍在案上,带着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意:“张福安!”
张福安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堆满小心翼翼的笑:“陛下,您吩咐!是要翻牌子,还是移驾…苏贵妃娘娘的摘星楼?”
“朕饿了!”萧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传小厨房,送点心!立刻!马上!”
“是!是!”张福安如释重负,连声应着,倒退着出了殿门。一到外间廊下,他脸上笑容瞬间垮掉,急得直跺脚,压低嗓子冲着小太监低吼:“快!去御膳房!把现成能吃的点心,不拘什么,火速拿来!快!”
门外的小太监一脸懵:“张、张爷爷…陛下…陛下晚上从不加餐的啊?晚膳也是按例进的…这…这仓促之间…”
“混账东西!”张福安急得汗都下来了,拂尘柄差点敲到小太监脑门上,“让你去就去!管那么多!捡最精细、最热乎的拿!要是耽误了陛下用点心,仔细你的皮!”
他望着黑黢黢的宫道,只觉得今晚这差事,真是要了老命了!
精致的点心和小菜,甚至还有一盅温热的燕窝安神汤,很快便摆在了御案旁。
香气四溢,勾得云昭肚子里馋虫疯狂造反,口水差点没兜住。
【造孽啊!堂堂国公府嫡长女,竟沦落到饿得眼冒绿光,看皇帝的点心流口水!】
萧烬却连筷子都没碰,只对张福安使了个眼色。
张福安立刻会意,尖着嗓子唤道:“小贵子!试菜!”
“不必,”萧烬目光一转,带着某种恶劣的兴味落在云昭身上,“让她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