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角紧皱,眼见着那醉酒男子一步步往里走,而周遭原本聚集的人群早在这酒醉男子,用酒罐子将那大汉的额头砸破之后,便顾着自身安危,早早散去。
一时间,里屋里边忽的传来微弱的哭泣声,而一侧卧在躺椅上的中年男子亦是被气的连连咳嗽,骂道:“禽兽,禽兽不如……”
“我是禽兽又如何?你女儿死也得死在我们金家!”醉酒男子笑道,又朝着里屋高喊,“夫人,为夫来接你了……”
沈娥心脏顿时犹如被人用指尖掐住,最后生生捏成肉团,不能呼吸。
什么后顾之忧,都通通给她闪开。今日这事儿,她管定了!
沈娥刚抬脚,身侧却突然窜出一个比她更快的身影。只见一位穿着青莲色布裙的大娘,手里拿着把菜刀,眼尖的还能瞧见上边的几块碎猪肉屑。大娘拾级而上一脚踢开了原本半敞的门,摇摇晃晃直接走了进去。
沈娥一愣,身后却涌上越来越多的人。有尚还带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亦有七老八十杵着拐棍的老妇人。一来二往,这户人家竟堵的比方才还挤些。
待她回神,便赶忙抬脚挤了进去,得到前排的位置。
“她摊上你这样的夫君,可真是倒霉到家了!禽兽不如的东西,竟也敢这么嚣张!”
莲青色衣衫的大娘提着菜刀,就站在她身侧。沈娥听她之语,心尖一跳。
“像你这般丢人现眼的妇人,你那夫君竟也将你放出来丢人现眼?”酒醉男子嗤笑,有些淫邪的目光往大娘身上一扫,最后嘲讽道。
沈娥唇齿微紧。
这变/态狂,果真让人觉得恶心至极。
“夫君?我可没有夫君。男人这般脏臭的东西,我可不敢碰。老娘就是个杀猪的,今日撞见畜牲不做人事,这才好叫我赶了机会上来。”
“贱人!你说谁是畜牲?”男人眼底充斥血色,有些渗人。
“老身以为,她说的畜牲是你!”
苍老的妇人声音一出,在场之人微静,沈娥眼底神色略微诧异。
“老身今年七十有四,孤家寡人,却从未有悔。只觉世间有你这般男子,当真是让人作恶。”老妇人上前,死死盯着面前的醉酒男子,语气讥讽。
“不错,我识四书五经,也知像你这般无赖的男子,是不配为人的。”这厢说话的,是那位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声音轻柔细软,却掷地有声。
沈娥瞧着身前的一道道单薄的身影,眼睫微颤。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附和。
一声比一声高,却每一声都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她从前在现世中读历史,只知古代的女子贞洁十分重要,这辈子安分守己,多半是愿找一位如意郎君,好举案齐眉。
可如今她方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她竟也给所谓的“女性”带上了枷锁,连带着她自己,渐渐也本被这个世间同化,早已失了当初的本心。
很久以前,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为了从那场黏腻阴湿的噩梦中走出来。
最后迎着日光,拥抱自由。
可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浮中,她获得了自由,却早已忘却最开始的追求。只不过一味赚取金钱,可结果是为了什么,她却从来不知。
直至今日,她再一次听到了女性的声音。
一场独立的,自由的,昂扬的自我的曲悦。
就这样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屋中,今日过后,京城中不会再有人记得,可此时,却真真叫人震撼。
原来,女性从未放弃过自己。
她们亦如草原上的野马,向上而生,至死不悔。
春枝下的柔软,被一点点凿开,便能亮出铜墙铁壁,甚至还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叫人知道厮杀的惨烈,却又铭心刻骨。
“好!”醉酒男子倏地笑起,可若一直注意着,便能发现此刻他眼中的森冷寒意。“说得好!”
“可惜,你们今日太过聒噪!都得去给老子见阎王!”
说话间,沈娥猛的回神,眼底瞥见那男子手底下一道寒光乍现!
心中一紧,立刻伸手扯上旁边青莲色衣衫的女子。可那男子动作太快,她未将那大娘扯过来,手上的刀便落下去。
顷刻间,大娘惨叫出声,左边臂膀上大喇喇的伤痕堆着,血流不止。周遭的女子再一次惊叫着窜逃出去。
“去死,都给我去死!”
沈娥死死捂住大娘的伤口,眼底阴鸷一片。瞥眼见到那男子眼中癫狂一片,竟又要抬着刀朝她背后砍过来。
找死!
沈娥眼底冷寒一片,方要立身抬腿朝那人胸膛上狠狠踢过去。耳畔却突然划过一阵利风,“砰”一声传来。一枚石子从面前的男子身上滚下。
“铛铛铛……”滚到沈娥脚边。
那石子正中男子身上的麻穴,一时间痛楚传来,便昏了过去。
沈娥一愣,却来不及多想。
赶忙将自己身上的白麻布扯下一块,将其系在大娘的胳膊上止血。
“谢谢……”大娘唇瓣泛白,额上尽数浮出冷汗,颤颤巍巍的说了句。
“大娘你忍忍,我这就带你去医馆!”沈娥见她臂膀上伤口的血止不住,心下焦急,急忙说道。
可刚要抬手绕过大娘的后腰,想要将她抱起来。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姑娘,将她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