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歌舞着的伶人早已冷汗涔涔,纷纷跪在殿内齐声道。
“公主,需不需要属下往苏家走一趟?”
暗探试着沉声道。
“无妨,”周浮月侧身从贵妃椅上坐起来,发饰有些凌乱,“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去!”
“吩咐五七,将孤看上谢时浔的消息散出去。苏家若还没到昏了头的地步,这婚他们也坚决不敢结!至于谢时浔,再难啃,也只是块卑贱的骨头……”
彼时柏卿和跪着,指尖悄悄抹了眉骨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唇角微微拨动着。
“这戏,要开始了……”
*
彼时,京城西巷。
“这,当家的……真不能再好了吗?”
朱婆子挑着豆灯,在昏暗的夜里站在窗下,床前。明明晃晃的灯火只能照出她一张枯黄的脸,以及盖着半边厚被,整张脸青肿的看不出五官的男人。
郎中收回搭在男人脉搏上的手,隐在暗色里轻轻偏了偏头。
“你男人这是伤了脑袋,瘫了”,郎中收拾着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语气里流露出不忍,“若是今后能寻到什么能人志士,或许能有治得好的那一天。”
朱婆子没再出声。
郎中提箱,轻叹一声往院外走,嘴里捣鼓着:“这年头都是些什么苦命事儿啊。”
朱婆子敛眉,又沉沉看了眼瘫在床上,双眼紧闭,几乎看不出人样的男人。
心头原本厚重的枷锁却陡然松下来,随后的,就是汹涌如潮水的沉重和不知所措。
就算没了男人的打骂,她和虎儿又该何去何从呢?
想着,朱婆子细步迈出去,不近不远的跟在郎中身后。
穿过月色如水的院子,冷风吹得衣衫渐紧,步子越发快了。
郎中回头打了声:“不用送了,且回去吧。”
朱婆子:“您慢些儿走。”
朱红色门被关上,婆子长叹一声转身,余光就瞥见在庭中枇杷树下自个儿玩闹的虎儿。
正想出声,虎儿就丢了刚捡的青枇杷,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慢些!”朱婆子喊。
虎儿却不停,急急奔过来,将握紧的小手塞进婆子粗糙的手里。
“阿娘……阿娘叶子。”
听着虎儿嘴里捣鼓,朱婆子一捏手心,只觉又硬又硌。
垂着眸子往下看。
是片金叶子!
“虎儿,这是谁给你的!”朱婆子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想,只用手紧紧抓着虎儿的肩,呼吸重起来。
“是……是今日上门那位打了阿爹的人给的……”
虎儿声音细若蚊蝇,却折弯了朱婆子的腰。
她的泪不知何时落下来,打湿了虎儿肩上的麻布衣。
粗糙的手覆上虎儿起了皮有些红肿的脸蛋,哑着声。
“儿啊,你记住,那位不是打了你阿爹的人,而是我们母子俩的恩人!”
“她叫沈娥,是这世上顶顶的好人!”
*
杏花村又落下一场雨后,状元府就来人了。
自那日从京城朱婆子家里回来,沈娥早拾掇好了东西,打定主意待这婚事一结,就搬离杏花村。
这长公主什么脾性自己不知,不如早做打算,到别处寻个落脚。
沈娥想着,再回神就已经坐上了状元府的马车。
此厢苏府允亲,她要为那状元郎去行“采择之礼”。
“民妇这厢给苏老爷苏夫人问安了,愿祝老爷夫人瑞气盈门,子嗣绵延!”
沈娥再次扭着腰进了苏府,敞着嘴堆着笑,汗巾捻在手上摇着。
“沈媒人快上坐!”苏长弓先从正堂迎上来,瞧着颇有“春风得意”之感。沈娥状作推诿,曲意逢迎进了正堂。
堂内,苏长弓柳若芸首座,却未见苏家千金。
沈娥捧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喝了,没有出声,心底却了然。
都到纳采这份儿上了,新娘子却还未见过,若是没什么隐情,才是怪哉!
顾不上几句寒暄,状元府上的礼就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