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他们并没有见过?太监, 但袁管事能叫他们磕头,肯定就?是大人物,立刻就?扑通跪下?。
“唉唉,别别。”小太监名叫伍安,是皇庄原先的人,因为?年纪小没背景还老实, 一直被排挤欺负,倒是没机会参与那些贪污受贿、盘剥百姓之事。弘书一朝清算, 排挤欺负他的那些人全部玩完,张德佑总管接手皇庄后,人手不太够, 见他品性还算不错,才把他提拔起来,令他专管京周学堂的吏舍之事。
伍安飞快躲开,站的远远的:“你?们快起来,我可不敢受你?们的大礼。”
他怒瞪了袁管事一眼,怀疑这人是不是想害他,这些孩子来这里?可是要?上学堂的,而学堂的师长是三?阿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孩子都?能算是三?阿哥的学生了。三?阿哥的学生给他磕头?这不是纯纯要?他命吗!他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也没得罪过?谁啊,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袁思孝被瞪得一愣,电光火石之间明白自己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做错了事,连忙将孩子们都?叫起来,又上前想跟伍安解释自己只是好心?办错了事。
伍安却不想再跟他接触,不高兴道:“人送到了你?就?快走吧,以后这些孩子跟你?们育婴堂就?没关系了。”
任凭袁思孝如?何后悔不迭,伍安只管领着孩子们进入皇庄:“都?排好队跟着我,别落下?走错了,皇庄地方大,迷路了一时半会儿可找不着,再冲撞了贵人,我可救不得你?们。”
赵七他们自然是紧紧跟着,不敢落后一步。
京周学堂未来的教室里?,弘书和弘时、以及新招的几个老师都?在这里?。
弘时摸着钉在墙上的黑色板子:“小六,这就?是你?要?给我们看?的东西?”
“对。”弘书上前介绍道,“这个叫黑板,用这个,粉笔,就?能在上面写字。”他敲敲讲台上的桌子,“你?们下?去坐着,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弘时几人在前排坐好,其他人还好,弘时坐惯了太师椅,如?今坐这种?弘书让人新做出来的长条凳子,颇有些不习惯,总感觉半拉屁股悬在空处。
弘书站在讲桌前,看?着这个完全按他意?思布置出来的教室,熟悉的感觉令他不由感慨万千,感慨完后就?是万丈豪情升起,总有一天,他要?让这样的教室布满大清。
“来,上课了。”弘书捻起一根粉笔,敲了敲黑板,提醒下?面的‘学生’注意?集中精神?,“今天是第一课,我们先来学你?们的姓氏。”
“来,这位同?学,你?姓什么?”
“我?”弘时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六弟这问的是什么话,难道两人不是一个姓?
“对,就?是你?。”弘书老神?在在地道,开始摆谱,“给同?学们讲一下?哈,以后老师提问,要?站起来回答问题,就?是不会也要?站起来说‘不会’。”
“来,这位同?学,先站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弘时对弘书也有了长足的了解,他这个六弟,大多数时候沉熟稳重的不像是十岁的孩子,但偶尔也会有孩子的顽皮,此时就?是开启了‘调皮捣蛋’的模式。
怎么办呢,只能配合啊,谁叫他是当哥的呢。
弘时颇有些无语的站起身,因为?身前有桌子、又不习惯长条凳子,站起来的同?时差点把凳子带倒。
手忙脚乱的把凳子放好,弘时就?听弘书又问了一遍:“来,这位同?学,告诉老师你?姓什么。”
弘时:“……爱新觉罗。”
“好。”弘书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爱新觉罗’四个大字。
弘时瞬间屏住呼吸,他总觉得,这四个字在这一瞬间不止代表了皇家的姓氏,还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有一种?什么诞生了或者什么改变了的重大感。
是什么呢?弘时脑子转的飞快,却抓不住头绪。
弘书还在玩他的‘过家家’游戏,兴致勃勃地道:“来,同?学们,跟着老师念,爱。”
弘时还在走神?,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开口。他们念书的时候,本朝讳字都?是要?专门学的,姓氏虽然没有皇帝的名字要?求那么严格,但也不是他们这小民能随意?叫的。
“啧。”弘书也反应过?来,是他疏忽了,光顾着玩了,忘了还有避讳这事,他倒是无妨,这些老师哪敢啊。
将粉笔往讲桌上一扔,弘书拿起抹布将黑板上的四个大字擦掉,不打算玩了。
“大概就?是这样,以后你?们讲课的时候,边讲边用粉笔在黑板上这样书写,学生们学起来会更快更好,学会的准确率更高。”
“好了,你?们自己上来试试,在开始上课前最好练练,粉笔的用力方式和毛笔还不同?。”
几位新老师早就?兴趣满满,这会儿得了准许立刻上去,一人拿了一根粉笔、占据一小块黑板开始小心?翼翼的书写。
弘书走下?讲台,叫还在走神?的弘时:“三?哥,三?哥?”见弘时回过?神?,“想什么呢?”
弘时微微皱眉:“想黑板和粉笔,小六,这两样东西,我总觉得它?们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哪里?不简单,他又说不上来。
哟嚯,没想到,这个脑子不太清醒的三?哥还有这种?敏锐度?弘书稀奇的看?了一眼弘时,果?然,在古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算脑子不清醒,也不会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不过?弘书并不打算告诉弘时这两样东西对教育的意?义,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去想吧。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做这两样东西出来,单纯是觉得这样上课更清晰明了。”弘书抱怨道,“三?哥你?没在上书房上过?课,你?不知道,讲课的夫子们哪儿的人都?有,不是个个都?把官话说的很好的,许多人都?带着口音,尤其是广东福建两省的侍读,他们说话那叫一个难懂,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现在还没转成侍讲。”
弘时对这一点深有同?感,他原来跟不少官员有过?接触的:“确实,广东福建的人说话是很难听懂。”
粉笔虽然发力不同?,但对这些用惯了毛笔的人来说并不算难事,很快,他们就?写的像模像样了。
弘书看?了看?,微微皱眉道:“那个,你?以后上课不要?写草书行书什么的,要?写楷书,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这些孩子都?不识字,你?一上来就?写这样他们怎么学。”
被点名批评的老师局促道:“是,六阿哥,小民就?是一时手痒,上课时保证不这么写字。”
弘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到这里?,为?这次学堂准备的新东西就?介绍完了,其实他本来还想把铅笔搞出来的,结果?却发现,这个看?着很简单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做出来。
铅笔这个名词,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不过?主要?还是在国外,而这个时候生产的铅笔其实相当于后世的铅笔芯,脏手还易断,中国有毛笔,自然看?不上这种?东西。
弘书一开始还想,铅笔芯都?出来了,给外面套个木外壳这事很难想到吗?等他找来人准备实际操作的时候,才发现,套木外壳这个事不难想,却很难做到,造办处的匠人已经是全国顶尖的一批,但叫他们手工将两半木条掏出能刚好容纳铅笔芯的凹槽,成品率也没那么高,还费事费力,做出来一算,这成本比做毛笔的成本都?不差了。
毛笔是经过?千年的时间才在民间普及了成熟的工艺,铅笔倒是也能像毛笔一样推广出去,但那得何年何月,弘书想做它?就?是图一个便宜快捷量大,这样反而本末倒置。
所以,在没有搞出可以批量切割木条、挖凹槽的机器前,还是别想铅笔普及的事。
“好了,那些孩子们应该都?到了。走吧,山长,去见见你?未来的学生?”弘书看?向弘时,调侃道。
山什么长,他们这就?一个连蒙学都?算不上的学堂,三?百千、四书五经一个不教,只教常用字,弘时哪敢自诩是山长。
不过?弟弟爱用这个称呼打趣他,他也没办法,只当听不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