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怔愣在当场,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去那边将长袍穿上。”孟昌辉强硬地?塞进赵七怀里,赵七却抱着东西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这不行?啊。”孟昌辉皱起眉头,对?唐盛道,“唐兄,还是得跟这些?孩子先?说?,否则他们怕是不敢穿。”

唐盛无奈的点点头:“行?,你去和钱组长说?一声。”

孟昌辉去找钱阳说?过后,回来便?将赵七拉到身前,先?将他怀里的挎包放下,然后将粗布长袍对?着赵七兜头套下,利索帮他穿好?。

然后拉着因为穿上新衣裳而浑身僵硬的赵七出?列,拿出?一个六阿哥送来的铁皮喇叭对?着排队的孩子们道:“来,都看我这里,看到他身上的长袍了?吗?这是六阿哥嘱咐,发给?你们的工作服,什么是工作服?就?是你们在卖报纸时必须穿的衣裳,看胸前这里,这里绣了?一个报字,就?是报纸的报,代表你们是咱们报社的雇工,如果在外头卖报时有人欺负你们,就?指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你们后头是有人的。”

“当然,这件长袍不是就?这么送给?你们了?,前两个月,你们只能?每次早晨来领,然后晚上回来脱下,等两个月后,这件长袍才会无偿送给?你们。”

“还有这个挎包,也是一样,专门用来装报纸的,每日早领晚还,两个月后,要是表现好?,它就?属于你们私有了?。”

“报纸,今天是每人30份,之前有人教过你们的,一份报纸两个铜板,不要求你们今天必须得卖完,只要晚上回来的时候,剩余的报纸数量和钱能对上数就行。”

粗布长袍、粗布挎包,都是弘书让毓庆宫的宫女做的,一共200来套,并不费什么力气,毕竟不需要绣花和精细裁剪,唯一要绣的一个‘报’字,也没有多高要求,做绣活做惯了的宫女们不过十来天就?弄好?了?。

花费也不大,这200多套算下来也不过十两银子而已。不是弘书吝啬不给?孩子们好?的,而是他们的情况守不住好?的,就?这些?粗布衣裳,弘书都害怕有人抢夺贪墨,所以才定下两个月后才免费送给这些孩子的规定。

“我刚才说的,都听?懂了?吗?”

鸦雀无声,孩子们齐齐盯着赵七,没人张口。

孟昌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换了?个方式问:“听?懂了?就?点点头,没听?懂的摇头。”

袁管事等管事有些?着急,偷偷打离得近的孩子:“快说?听?懂了?。”

孩子们这才参差不齐的点头,有孩子小声回答:“听?懂了?。”

“好?,那就?继续登记。”

孟昌辉把挎包挎到赵七身上,将他推到一边:“去那边等着。”

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大梦的赵七浑浑噩噩地?走到角落,呆呆站立着,眼睛盯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和挎包,闻着报纸上散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香味,悄悄的动了?动手指。

我就?摸一下,就?摸一下。赵七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真的,再戳戳,是真的,是真的新衣裳。

赵七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滴在挎包上留下一个不甚明显的深色痕迹。

赵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弄脏了?,怎么办,弄脏了?,会不会被发现,被收走,他是不是要挨打了?。

“七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害怕中的赵七。

赵七先?是条件反射地?遮住自己眼泪弄脏的地?方,才看向叫他的人。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孩子,此时也穿着新衣袍、背着挎包,两只手像大字一样举在两侧,站立的姿势也很怪异,好?像一只佝偻的猴子。

“十九啊。”发现是他,赵七松了?口气,然后向前伸头勾脖,将多余的眼泪甩掉,剩下粘在脸上的他就?没办法了?,可不敢用新衣袍的袖子擦。

赵十九像鸭子一样朝他挪了?两步,带着哭腔道:“七哥,怎么办,我不敢动了?,手也不敢放下,要是弄坏了?怎么办,会不会挨打啊。”

两人在育婴堂的关系好?,赵十九年纪小,一向跟着赵七走,有问题也第?一时间找他。但这事赵七也不知道啊,他刚才还害怕被人发现眼泪把挎包弄脏呢,好?在这么一会儿时间,挎包上那个深色痕迹已经变得不明显了?。

赵七松了?口气,偷偷看了?看那边的大人们,安慰赵十九同时也是安慰自己:“没事的,你看那些?大人们身上穿的衣裳,比咱们这好?多了?,他们肯定看不上发给?咱们的这些?衣裳,不会检查咱们有没有弄坏的。”

赵十九很相信他,顿时放下心来,缓缓放下已经僵硬的有些?酸软的胳膊,忍不住偷偷摸了?摸,兴奋道:“七哥,是新的唉。”

虽然是粗布的,但是新的没有补丁的衣裳,他还从没有穿过呢。

“嗯,是新的。”赵七也很激动,但还是阻止道,“别多摸,咱们手粗,别摸坏了?。”

赵十九很听?话?,立刻就?将手荡开了?些?,只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衫看。

两百出?头的小孩子,分了?十组,没花多少时间就?登记发放好?了?。

钱阳站出?来:“好?,既然登记好?了?,那咱们现在按照分组,各自出?发,午时回来集合。”

虽然提前使人教过这些?孩子如何叫卖报纸,但到底是第?一天,都没做过,所以报社全体出?动,按分组负责将各组孩子带到各个区域,一边给?商户送免费的报纸,一边看着报童卖报,观察卖报的情况和报童遇到的问题。

“是。”

唐盛和孟昌辉带着袁管事这一组孩子,来到棋盘街,此时已经卯时末,天光大亮,商户都已开门,摊贩们也开始叫卖,路上的行?人如流水不绝。

“袁管事,你安排一下,这条街上留四五个孩子从街头到街尾分开走动,由我看着,其?他人就?去周围的胡同巷子走动叫卖。”唐盛道。

袁管事答应的很爽快,想表现是一回事,他今日出?来也不是没有好?处,报社给?他们这些?管事每日都是有补贴的。

一行?人很快分开,唐盛和孟昌辉先?沿着街两边一家家送报纸。

“劳驾,我乃《京城周报》报社的编辑,这是我们报社出?版的报纸,免费送贵店,您放在店里,可给?等候的客人消闲解闷。”

什么报社、什么编辑,许多店铺掌柜的根本听?不懂,但唐盛他们一副读书人打扮,举止谈吐也不俗,又是免费给?,这些?人也就?好?声好?气地?接过:“您客气。”

等唐盛他们走后,便?纷纷看起来:“报纸?什么东西?咦……”

这一看便?入了?迷,直到客人叫才回过神来:“看什么呢掌柜的,生意都不做了?。”

“嗐,刚有人免费送的,说?是什么报纸,瞧着跟话?本子有些?像,还挺有意思的。”掌柜的随手拿起一份递过去,“您要不要看看。”

客人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又不赶时间,就?答应了?:“那我看看。”

两人一人一份看起来,客人忽然一拍桌子,怒道:“这是什么不孝子,老娘想吃一块点心竟然都不给?买!这人是谁,什么时候枷刑游街,我一定要去好?好?骂骂他!”

掌柜的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立刻对?上脑电波,道:“你别急,往后看,也不全怪这个儿子,他老娘想吃的那家点心贵的很,一两银子一份呢,平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是吗?”客人立刻往后看,发现果如掌柜的所说?后,火气消了?些?,但还是不满,“那也是这个儿子太没用了?,一两的点心都买不起,还能?指望他什么,这人肯定是个懒汉,成日偷奸耍滑不好?好?做工,我看这样的人县太爷就?不该只是训斥,该好?好?打他几板子长长记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