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楚天青心神?不宁。但她没有把陆子昂的威胁告诉任何人。

妈妈和外婆正在小吃摊上?忙碌,爸爸在工地上?加班赶工,王老师曾经提醒过她,尽量避免与陆子昂正面冲突,段老师还在尽心尽力为竞赛生出?题、讲题……郑相宜、顾思安和她一样,都只是高三年级的学生而?已。

她能告诉谁呢?

当?晚,回到寝室后,郑相宜去洗澡了,顾思安去洗衣服了,寝室里只剩下陈曼和楚天青两?个人。

楚天青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问:“陈曼……我,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曼坐在书?桌前,并未回头,只随意说了句:“你讲吧。”

陈曼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甚至没有一丝好奇。

楚天青站在陈曼背后,双手绞着衣袖:“陆子昂今天早晨……他说、他说让我和他道歉,不然就会让我后悔,我没道歉,我把他激怒了……”

说到这里,她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了:“我有点?害怕。”

陈曼却说:“我要是你,我就不怕。”

她靠在椅背上?:“陆子昂能做的,不过是恶心你一下,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楚天青没听懂:“为什么?”

“很简单的道理,他威胁你,那?他自己也惹上?了麻烦,”陈曼轻描淡写地说,“你只要把你该做的事情都做好,这就行了,其他的事,和你没关系,你都不用管了。”

第41章 冲击 全班都知道了,她有精神问题……

楚天青缓缓蹲下来, 膝盖贴着陈曼的椅子?,抬头望着她:“你?的意思是……因为现在老师们都?很器重我,所?以, 就算陆子?昂真?想对我做点什么, 学校也不会放任不管,是吗?”

陈曼低头翻着书,没肯定,也没否认,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

楚天青站起身来, 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一点。

哪怕是在学校里, “强弱”也不只由成绩决定, 人与人之间, 还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扯。

楚天青还在胡思乱想,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水蒸气飘散出来, 郑相宜裹着毛巾走到?了书桌前,慵懒地斜靠在衣柜上:“你?可以去洗澡了,我洗完了。今天水很热, 我把温度调好了, 你?要是还觉得热,可以再调凉点。”

楚天青点了点头,抱起浴巾和脸盆, 走进浴室。

浴室里水雾缭绕, 潮湿而温暖, 楚天青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不锈钢架子?上的洗漱用?品。

郑相宜和顾思安常用?的瓶瓶罐罐排列得整整齐齐,楚天青一眼?就能看出, 它?们价格不菲,是她碰都?不敢碰的好东西。

她自?己用?的,是从学校超市里买来的最?便?宜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上个?月,她赚到?了两万元奖学金,也给自?己添置了护发素和洗面奶,她的生活水平已经大大提高了。

忽然,她心中?冒出来一个?疑问。

陈曼的私人物品在哪里呢?

她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架子?上根本没有陈曼的洗漱用?品。她从没见过?陈曼用?什么沐浴露、洗发水,陈曼的脸盆里只有一个?塑料香皂盒。

楚天青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多想了。她拧开喷头,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顺着她的脸颊和颈肩滑落,冲走了这一整天的烦恼和疲惫。

医生曾经说过?,心烦意乱时,洗个?热水澡,躺到?床上,早点睡觉,对身体也很有好处。

当晚,寝室还没熄灯,楚天青就爬到?了床上,抱紧毛绒鲨鱼,昏昏沉沉睡着了。

次日早晨,天色阴暗,寝室窗帘上映出一丝微弱光线,窗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雷响,却迟迟没有雨水落下来。

楚天青、郑相宜和顾思安各自?准备了一把伞,沿着校园林荫道?一路跑向食堂,匆匆吃完早饭,又跑到?了教学楼,没沾上一滴雨。

当她们走上三楼,忽然听见“哗啦”一声巨响,大雨倾泻而下,雨水砸在走廊外的瓷砖上,瞬间溅起一片飘渺雾气。

楚天青走到?栏杆边上,还想观赏大雨之下的校园风景,郑相宜拉住了她的衣袖:“走啦,今天好冷,别淋雨了,着凉了就不好了。”

楚天青点了点头:“嗯,我们走吧。”

她们一前一后踏进高三(十七)班教室的前门,教室里的同学已经来了三分之一,他们或站或坐,却没一个?人说话,全都?沉默地注视着楚天青。

楚天青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班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站在讲台上,看着众多同学,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冯康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纸。

楚天青低头一看,脑海里掀起洪水般汹涌喧闹的杂音,震得她头晕耳鸣,几乎站不稳了,她的世界在这一秒之内完全颠覆了。她眼?前发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已然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双腿迈不开一步,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

郑相宜一把抢过?那张纸,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她扫了一眼?,白纸上,巨大的黑色字体,触目惊心:“西沙县城中?学,楚天青,精神病,休学两年。”

还有几张截图,整齐地贴在下方,那是西沙县城中?学的论坛页面,几个?网友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楚天青的病情。

他们说,楚天青是因为精神病发作才辍学的,班主任还想在网上发帖求助,帮她家里筹钱。

他们还说,楚天青成绩好也没用?,人都?疯了,就算她考了第一名,又能怎么样呢?

郑相宜的手指攥得发白,指尖在纸上压出一道?道?折痕。她猛地抬头,刚好看见陆子?昂坐在他的座位上,半靠着椅子?。他竟然还在笑,像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热闹。

郑相宜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一巴掌拍响了讲桌:“是不是你?干的?陆子?昂!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陆子?昂根本不理会郑相宜,目光只落在楚天青身上,嗓音拔高:“楚天青,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精神病?还不止一种精神病?我跟你?们讲,这种精神病,一辈子?都?治不好!一辈子?都?做不了正常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还来我们班添乱?”

他摊开双手:“楚天青的初中同学都知道?她得了精神病,她的那些同学,不管男的,还是女的,都?在网上说她有人格缺陷!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揭露出来,我正常和她说话,她不好好回答,天天就会装可怜!”

他把话说得毫不遮掩,毫不犹豫:“你休学两年,你?有精神病,还敢来我们班?你哪天突然发病,害了别人怎么办?!”

楚天青浑身发冷,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也没有装可怜,我什么都没做过……”

她一口气喘不上来,胸腔像是被什么钝器重重压住了。她双手死死撑着讲台,差点就要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