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她连忙坐下把脉,然而摸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摸到脉搏,竟是脉搏都差点摸不到了。很快,她也注意到姬墨舒手上缠着的厚实布条,解开了一看,再次被吓了一大跳。

伤口很深,断面整齐,底下可见清晰的森然白骨以及两头断开的血脉。可出人意料的是,这样深的伤口,本该随着心脉搏动流出鲜血的血脉却久久不见出血。不同于苏娘割开皮肉会渗血,姬墨舒几乎不会渗血,哪怕她用力挤压伤口都不见血流出来。

以她的医术造诣来看,已知能造成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已经死了,心脉不跳血液自然就不会流动了,可现在姬墨舒分明还活着,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现有的血量根本不足以流出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样的伤口,她根本难以想象这次二人的经历有多险象环生,竟是到了要喂血的程度,那当时又该多绝望?更糟糕的是,这时候她又发现了更加让她束手无策的情况。

姬墨舒的情况远远比预想中要糟糕得多,不仅多日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还几乎放干了全身血液,这种压力与情绪波动根本就不是她这样残破的身体可以承受住的。本就亏空的身体在内外双重压力的夹击下迅速透支,就像吹气球,吹到了极致后一朝破灭,根基毁的七七八八,还再也无法修复。

岌岌可危的健康一旦被打破,迎接的便是反噬,先前靠着意志力硬撑,松懈下来健康状况便一落千丈,眼下姬墨舒的身体状况竟是比三年前在姬府的时候还要差。哪怕这次能侥幸活下来,以后下床怕是都成了问题。

苏大夫把脉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良久才松开了姬墨舒,神色凝重的同时却满是痛色与纠结。

虽然她知道姬墨舒眼下的情况该如何治疗,只需要解去冰蟾的毒,再以温养之药细细养着,哪怕将来健康状况依旧不足以与寻常人类比,但至少于寿数与生活无碍,只是……她拿出怀里的锦盒,锦盒珍馐,打开一看,盒中赫然躺着一株更加精致且颇具灵气的草根。

草根生的灵巧,呈现发芽的豆苗状,半透明的茎秆上隐隐可见流动着红与蓝两种色泽,一时发热,一时发寒。这是产自南疆羌地的冰火草,是唯一一种可以用来解去冰蟾毒性的解药,是前段时间她意外从一位落难羌人手中得来,仅此一株,下一株该去哪找都不知道。

眼下姬墨舒和苏娘都中了毒,该救谁?

大家中秋国庆快乐,过节更的会比较拖拉,见谅。

0114 114 对不起

救谁?

还需要纠结吗?

这天底下可以没有姬墨舒,却不能没有蓝君诺,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社会关联性又或是从天底下的宏观叙事来选,都是只有一个选择。

苏大夫感到异常复杂,她从始至终旁观这段孽缘,在她看来,姬墨舒兴许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受害者。她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单纯,又是那么的善良,她对得起任何人,没有亏欠任何人,更对许多人都有恩,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沦为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医者仁心,这是每个大夫出师后铭记于心的准则,大夫眼里没有人命贵贱之分,只有病情轻重之分。从病情的轻重来看,身为大夫就该先救姬墨舒,以后再想办法救苏娘。可是……说到底,只有真的到了二选一的时候才会撕开那层自欺欺人的伪装。自以为逃离深宫就能自诩是悬壶济世的医者,竟不想她眼中其实存在人命贵贱之分,唯一的解药,自然是用来救更重要的人。

转念的功夫,苏轻舟便把煎好的药端了过来,苏大夫也没有与他人商讨救治的法子,只是命人在门外候着便端着药进了屋。

寻着古籍中的记载,她把冰火草置于特殊配置的药液中,只消一瞬,冰火草遇水即化,冒着热气的药汤也转瞬变的温凉,竟是成了透明如水的模样,闻不出半点味道,可气息中蕴含着的生机却叫人神清气爽。

她把药小心给苏娘喂下,冰火草效果异常霸道,刚刚喝下去,苏娘的脸便涨成了血红色,与此同时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她连忙拿出银针,又快又准的一套针法如行云流水,霸道的药性迅速被她疏通化解,苏娘紧锁的眉头也逐渐放松下来。

直到下完了最后一根银针,苏大夫长吁一口气,她拿出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汗珠,见伤口因为药效又渗出了不少血,都是紫红色,不过最新渗出的血已经恢复如常的鲜红,由此她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至少这次是逢凶化吉了,而姬墨舒这边。姬墨舒最要紧的还并非是冰蟾的毒,而是几乎放干了全身血,现在还有一口气已然是奇迹。当务之急是尽快补血,补血期间姑且只能称之为吊命,吊过去再说。

好不容易安顿好伤病累累的二人,彼时苏轻舟和影卫早已等不及了。

“公主怎么样了?”

“都是属下该死,竟然被一群死侍拦住。”

“羽林卫那群饭桶,关键时候都不见踪影,狗皇帝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影卫愤愤不平的抱怨着,这次西北赈灾举国上下有目共睹,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就有皇帝和苏家,可藏在暗处的势力谁都说不清楚,特别是还惊动了冰蟾这股势力,对方非常熟悉他们的部署,简直防不胜防。

若不是突然杀出来姬墨舒这个程咬金,这次怕是就让他们得逞了,这也让影卫感到异常生气和挫败。

“你们放心,公主已经无碍了。”苏大夫说。

“那真是太好了,不知苏大夫接下来作何安排?”

“这个不急,等公主醒来再说,对了,羽林卫应该很快就会找上来,先看看他们的反应,对方能引开羽林卫的同时又能准确拦住你们救援,少不了内应的帮助。”

“属下明白。”

影卫领命四下散开,有一人却没有离开。

苏轻舟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才走上前,半垂着的眼睑遮不住眼底的肃穆,“苏大夫,墨舒她如何了?”方才影卫七嘴八舌,她没有插话,不过从苏大夫不见放松的神态可以猜出,姬墨舒估计不好。

苏大夫没有回答她的话,无力的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只留下一句似是感慨的抱歉在空气中弥散。

……对不起。

服用了冰火草这等灵药,又有专人费心开药调理身体,苏娘固然伤势严重,恢复却是极快。浅表性的伤口很快就结痂了,断骨和唯一严重的贯穿伤也在冰火草绝佳的疗效下不再疼痛难忍,约莫养一月就能康复的七七八八。

姬墨舒则还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因为失血过多,每日她都要服用大量补血药,可身体太虚弱,很多时候她连药都喝不下去,喝下去又会吐出来,不得已苏大夫只能让人每隔一段时间便灌一次,多多少少是让姬墨舒喝下去了,虽磕磕巴巴,至少也没出什么危险。

两日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木质纱窗投射进来,照亮了床上两个女人的睡颜。女人修长卷翘的睫毛翕动,如羽翼轻扫,好似不大安稳,片刻之后,缓缓睁开,露出了眼皮下朦胧的睡眼。

姬墨舒睁开眼,未等看清东西,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疲乏。这种疲乏不是身体劳累,而是劳累与不适并存,身上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身体变的非常沉重,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头痛欲裂,仿佛随时都要炸开,异样的不适叫她心头隐隐泛起不安,她很想爬起来,可努力了好一会儿都徒劳无功。

最后,还是苏娘感知到她的挣扎醒了过来,不同于姬墨舒,苏娘很快就清醒了,虽然身上的伤口依旧疼痛,却感到有源源不断的生机。视野被木质天花板占据,腰间也传来绷带缠绕的紧绷感,想来是已经得救了,姬墨舒终归是救了她。

只是当她吃力的撑着半边身子去看姬墨舒时,却吓了一跳。姬墨舒躺在她身边,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眼底有着不同于苍白肤色的乌黑,唇瓣更是白的可怖,瞧不见半点血色,若不是还能瞧见姬墨舒胸口细微的起伏,她甚至会怀疑躺在身边的是一具干尸。

“墨舒……”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只听一声木头吱呀声,房间陡然变的明亮,苏大夫端着药走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苏轻舟。苏轻舟一改往日玉树临风的模样,眼眶发红,瞧见她们醒来也没有表现出分毫惊喜。

怎么了?苏娘敏锐的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为何两人这副表情?联想到姬墨舒吓人的模样,她心下顿时一沉。

“醒来了便喝药吧。”苏大夫对着她们淡淡的说了一句,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却让人更为害怕。

苏娘吃力的撑起身体,却发现姬墨舒纹丝未动,她疑惑的看向姬墨舒,姬墨舒也已经清醒了,却眸光黯淡,唇瓣蠕动着,好像有话要说。

是起不来吗?依旧未等她出手帮忙,苏轻舟已经先她一步把姬墨舒扶了起来。体位变化,姬墨舒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在苏轻舟用帕子擦拭的时候,她瞧见,洁白的帕子上已然点缀了些许红,如雪地盛开的红梅,艳丽,也诡异。

苏大夫素手递上来一个白瓷碗,乘着满满的乌黑汤药,热气在空气中凝成寥寥白雾,药汤在光线下泛着一圈赭红的光。只消闻着那个味道,苏娘便感到喉头发紧,这玩意儿,光是闻着就苦的紧,是药还是毒?只是,这碗药却不是端给她,而是端到了姬墨舒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