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侍的人数远比她们多，小六知道根本拦不住。

姬墨舒也是反应快，撒腿就跑。暗箭如影随形，她狼狈的躲避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兵器割破皮肉的声音，意外的是身体却没有传来痛感，而托住苏娘腿弯的手却摸到了粘腻的温热。

“苏娘……”她的声音已经透着哭腔，泪水也冒了出来。

“快走。”苏娘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剧痛让她额头瞬间便遍布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姬墨舒飞快往林子深处跑，视野越来越模糊，泪水随着她的动作如同决堤，挥洒下来，手上摸到的温热越多，她的心就越慌。

不会有事的，只要再快一些，就一定会得救的。

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跑的如此崩溃，风吹过她的脸，灌木上的荆棘在她姣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红痕，鲜红把她的白衣染成了红色，她却浑然不觉，耳膜被胸腔中传来的怦怦怦声震得发疼，她也跑的越来越快。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后面没有了声音，姬墨舒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她把苏娘放在石头上，往后瞧去，苏娘的后腰正扎着一支箭矢，是弩发出的暗箭，箭头完全没入，鲜血正从伤口源源不断渗出。这样的伤她不敢冒然拔剑，只能用布包扎起来，不然她怕苏娘会流干血。

草草包扎过后，她再次背着苏娘奔逃。阳光从并不浓密的树冠间穿过，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路边悄然盛开的野花吸引来些许蜂鸣蝶舞，林间深处偶有传来几声呦呦鹿鸣，欣欣向荣的景色姬墨舒全然顾不上领略一番，快速跑过，野花被尽数踩踏，扬起的尘土也把蜂蝶驱逐。

跑了大半日，放眼望去全都是大相径庭的树林，人影不见半个。姬墨舒绝望听着身后传来越发虚弱的呼吸声，这时候的她真的感到苏娘在离她远去。

“墨舒，墨舒……”

“怎么了？”

“难受，放我下来。”

因着一路颠簸，苏娘脸色煞白，苦不堪言。姬墨舒心疼的把人放了下来，随后细心的让她靠在怀里休息。

“墨舒，是我拖累你了。”苏娘的神智已经不大清醒，鲜血流逝让她趋向于濒死，若是这次真的要死了，姬墨舒也会受她牵连被诛杀，能死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可这不代表她能认同这个结果。

“别说胡话，我们会得救的。”姬墨舒如何听的了她说这样的丧气话，可这时候这人就非要和她作对，不停地说丧气话，“若是他们追上来，你别管我，自己逃，你不是目标，他们不会把注意力放你身上。”

“你闭嘴，我这就带你走了。”

这还是两人在一起姬墨舒头一次训斥了苏娘，却是一副哽咽委屈的模样，稍作休息便又把苏娘背了起来，她不知道要走多远，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但是她相信，一直走，定会有希望，就好像太阳每天都会从东边升起一般。

又走了一日，依旧没有找到影卫，她们好似迷失在这片林子里，若不是每天太阳升起可以稍微辨别方向，姬墨舒估计早已奔溃。

“墨舒……墨舒……”

“你别睡，和我说话，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墨舒……”

“我在。”

虚弱的声音如同梦中的呓语，现在的苏娘变的更加虚弱了，基本上没法保持神智清醒，只会不停的喃喃自语。临终前的人都会喃喃自语，就如同大多数动物死前那般，许是会呻吟，又或是哀叫，哪怕是怒吼，这不是真的想表达什么，仅仅是一条生命即将凋零时出自本能试图在这世间留下只言片语。

姬墨舒却依旧会与她说话，让她听到声音，以为这样苏娘就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口渴，好渴……”

再次听到她口渴的呻吟，姬墨舒的心几乎被割开了好几瓣，水囊早已空了，现在别说是苏娘，她都渴的厉害，只能安抚着说，“先等等，待会再喝。”

“好渴，墨舒给我喝水嘛，我想喝水。”虚弱到了极致的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遵循身体的本能，她太渴了，总觉得喝再多的水都不够，只能一次又一次央求，可是姬墨舒这会儿却总是不给她喝，这让她很难过。

“呆会儿我就给你找水喝，乖。”姬墨舒的泪又冒了出来，若是有水，她早就给她喝了，她根本看不得苏娘如此哀求。

见天色不早，姬墨舒找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岩石底下还算干燥，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过夜了。因为怕被追兵发现，她不敢生火，只能照着之前的法子，抓了几只萤火虫用布包着，微弱的光线便足够她们夜间使用了。

让苏娘靠着石头休息，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就出去找水。可是找水谈何容易，就与苏娘之前一般，最后她只摘到几个干瘪的果子。

听到声响，苏娘便小声唤着她。

“墨舒回来了吗？”

“嗯，先吃个果子。”

听到又是果子，苏娘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想喝水。”她啃果子的力气都没有，而且果子干涩，总觉得越吃越渴，她只想喝水。

“明日再喝水，先吃点果子吧。”

再次没有得到水，苏娘无助的舔着唇，这种渴到极致的感觉让她不住的流泪，却更加让姬墨舒心碎。

“我要喝水，呜，墨舒我想喝水。”她无助的拉着姬墨舒的衣角，生理上的不适让她开始哆嗦，俨然到了弥留之际的她，此时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喝足了水再死。得宠一时，权倾朝野的镇国公主最后的心愿居然是喝水，任谁都想不到。

姬墨舒止不住的自责，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连水都找不到，连这样简单的心愿都没法帮苏娘完成。她无助的望着天，老天，真的想逼死她们吗？对了，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水。

之后，苏娘如愿喝到了‘水’。每次口渴只要央求，姬墨舒立刻就会给她水喝，神智不清的她咕哝着，姬墨舒就是藏着水省着喝，还骗她没有找到水。她每次都要大口喝水，这个水还异常甘甜，大大缓解了她的口渴，还隐约觉得喝了水后身体也会恢复一些力气。

又过了两日。

姬墨舒在天黑之前带着苏娘找到一处洞穴休息，眼下她们已经走了四日，若是影卫已经拼命突围，她们应该很快就能得救了。

“墨舒，想喝水。”刚刚坐下，苏娘便虚弱的叫嚷着要喝水，身受重伤又虚弱不已的她这段时间已经全然依赖姬墨舒，也习惯了依赖姬墨舒。

“好，等会儿。”

片刻后，苏娘喝了半壶水满足的昏睡过去，姬墨舒却脸色煞白，小脸白的如同金纸，在荧黄色的萤火虫光中形如地府里爬出来的幽灵，只是这幽灵的神色却异常温和。她轻轻抱起苏娘，眼角有着未干的泪，夜幕降临后，她终是在那熟睡的人儿脸上落下一吻，极尽怜爱。

晚安苏娘。

翌日，姬墨舒疲惫不堪的醒了过来，依旧脸色白的厉害，貌似现在的她已经全凭身体的意志力在硬撑，刚刚起身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随之重重的摔在地上，竟是一时间爬不起来。

苏娘被她惊到，昏昏沉沉的过来抓她。

“墨舒？”

“我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姬墨舒连忙回握苏娘的手，示意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