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商队顺利进入了黄沙县。
本以为黄沙县的粮食会异常吃紧,却不想城中的境况看起来还算稳定,县衙开设的粥棚每日都如期熬粥,就是粥水比较稀薄,瞧不见几颗米粒,看来已经捉襟见肘了。见状,姬墨舒倒是松了口气,至少赶上了,西北还没有大乱,不然就正中皇帝下怀。
不过片刻的功夫,黄沙县的县令便闻风而来,瞧见眼前的居然真的是贩粮的商队,几乎要直接泪奔。
“你们,你们真的是过来贩粮的?”刘县令看着眼前的商队一脸难以置信,虽然人数不多,粮食看起来也不多,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粮食。西北自古以来便是干旱之地,缺乏水路,陆路也常见路匪,商人嫌弃过来一趟赚不了几个钱风险还高,久而久之过来的商人越来越少,商路不通,经济便越来越差,就连读书人都出逃,旱灾之后就更加没人来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居然会有商队过来,看似还是专程来的。
“嗯,我们乃豫州商贩,皇上这次极为重视西北灾情,我们豫商靠着做皇商发家,自然要为皇上分忧,这不,先拉了三千石粮食过来,日后还有上万石,不知这位大人对此可有意?”姬墨舒上前对县令福身施礼。
刘县令也没有摆官架子,眼下黄沙县粮食十分紧缺,固然有几位粮商帮忙,但架不住灾民太多,几位粮商又并非等闲之辈,铁公鸡只拿出一点粮食,眼看着城中就要断粮,公主又……他愁的是头发都白了。现在能过来卖粮的别说是皇商发家的豫商,哪怕是一个乞丐只要能变出粮食他都可以高喊爹娘。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本官鄙姓刘,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刘大人客气了,鄙姓姬。”
“原来是姬姑娘呀,姬姑娘实乃大善人,就是不知这些粮食怎么卖?”刘县令小心翼翼的瞧着姬墨舒的神态,生怕对方直接狮子开大口,他可买不起呀。
“按行情价便可。”姬墨舒也轻笑着道。
眼前的姑娘虽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远视,着实难得,刘县令由衷赞道,“姬姑娘年纪不大,却有着非比寻常之心,刘某佩服,在此先代黄沙县的百姓与你们道一声谢,这三千石粮食我们收了,不知各位可否先随刘某回县衙?也好安排客栈洗洗风尘。”
“那便麻烦刘大人了。”
“不客气。”
刘县令喜笑颜开,三千石粮食虽不能完全赈济灾民,但至少又争取到了时间,况且这位姬姑娘说之后还有万余石,足够争取一月了。他命人把粮食拉回县衙入库收好,又安排了一家很不错的客栈供姬墨舒等人落脚休息。
黄沙县条件虽比不得江南,但至少也是临近关中的大县,姬墨舒倒也住的舒坦,除了每日吃喝拉撒,她便在黄沙县的大街小巷穿梭,既是了解灾情,也是希望可以找到西北的商机。
豫商贸易基本都是南北走向,从豫州南下可达青州,北上可达京城,嫌少有来西部的。西部深扎内陆,缺乏水道,这一度让以水路贸易为主的豫商颇为头疼,不过她却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北有匈奴,南有羌人,若是与外族交易,也不免是一条风险极高回报亦是极高的商路,不过现在考虑这些还是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治理灾情。
经过几日观察,黄沙县半月前便开始赈灾,从灾民的安置到循环利用和防治瘟疫都有相应的举措,粮食被调包的问题苏娘也已经知晓并且尝试去解决,只是,这一切井然有序中又透着一丝仓促,平静之下隐约有着风起云涌,刘县令看似瞒着什么事情。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瞧见苏娘,按理说苏娘不应该离开黄沙县,一旦离开黄沙县便只能是解决了粮食问题,因此才会前往别的城池赈灾,眼下黄沙县分明还处于缺粮的境况。若苏娘没有离开黄沙县又会去了哪里?更奇怪的是,全城都瞧不见半支赈灾的队伍,苏娘与赈灾的一群人好像凭空消失了。
姬墨舒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动着,身为商贩的她没有理由去过问公主的事,就连这个刘县令也不知是敌是友。
气温一点点上升,逛了大半日,她出了一身细汗,只能找到一家茶馆坐下休息。喝着清茶,瞧着满城熙攘,生活貌似如同眼前的这些黎明百姓,逐渐回到曾经的平静。细细想来,明明她已经做了以她的身份能做的所有事,可还是觉得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些东西让她的心没法安下来。
墨色的眸在夕阳下映成了橘红色,光线被水眸反射,最后虚掩在微垂的睫下,正巧照亮了此刻眼底那抹不明显的茫然。坐了许久,茶尽人去,长睫掩下眼底的情愫,她付了钱,离开了这方安静却又叫人胡思乱想的茶摊。
本以为今日回去后也会平常度过,却不想……前脚刚回到休息的客栈,后脚却有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姬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来人竟是苏影,苏影直接踹开了房门,瞧见姬墨舒几乎要扑上来。
姬墨舒下意识往一侧敏捷一闪,如此,苏影这么一个身手了得的影卫便少见的扑了个空,略显失态。
“苏影?”
苏影喘了几口气,不似平日的冷静沉着,反而不顾身份一把抓住姬墨舒的袖子,竟是面露惊慌之色。
“姬姑娘,你可有收到公主的密信?”
“哈?”
姬墨舒听的是一头雾水,为何这么问她?可当她瞧见苏影脸上的慌乱着急,什么事会让影卫如此着急,心头陡然冒出一阵惊慌,她急得下意识抓紧了苏影的手腕,力道大的似乎要把那节手腕硬生生捏碎。
“为何这么说,可是她出什么事了?”
苏影疼的龇牙咧嘴,却半天说不出话,这更让姬墨舒心中平添几许焦急。苏影缓了缓,这才挣脱了姬墨舒的手,急忙说,“姬姑娘你有所不知,主子已经失踪近一周了。”
“什么?”
虽然来到黄沙县的时间不长,也就两三日,她是没有见到苏娘,但黄沙县的情况还算稳定,她只以为苏娘又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做,为何苏影却说失踪了?而且苏影不是该与苏娘一块吗?
她再次抓住苏影,“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你先随我来。”
苏影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带上了颤音,半月前她照着苏娘的安排前往青州,结果到达豫州的时候才发现苏大夫已经于半月前南下,豫州的粮商也拉着粮食去了西北。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又惊又喜,本想着快点回去禀告公主,却不想回到黄沙县确实看到了抵达的豫商,未等高兴,转眼便得知公主失踪的消息。
二人顾不上解释,眼下的情况能够全然相信的人只有姬墨舒,她拉着姬墨舒就赶往县衙。
此时此刻,刘县令正坐在公堂上喝茶,动作少见的异常局促,见到苏影出去一趟竟然拉着姬姑娘过来,先是一头雾水,不过想到往年都不来的豫商今年却特意过来贩粮便反应过来,姬姑娘该是公主的人,遂连忙迎了上去。
“刘大人,怎么回事?”姬墨舒上前就是开门见山。
刘县令也不隐瞒了,即刻把已知的情况抖落出来,“之前公主发现赈灾的粮食被换成了沙子,便使计从城中的粮商那获取粮食,公主举办了一场赏月宴,可是赏月宴当晚出了事,公主喝的酒被动了手脚,下官护送公主回县衙的路上也被敲晕扔在一片树林旁,待下官醒来公主早已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你没有命人去查吗?”
“下官不敢声张,若是让城中潜藏的暗哨发现以此大做文章,势必会影响到黄沙县的灾情稳定。”说到这刘县令也是一脸愧疚,那晚公主与他说黄沙县可能有叛党,他根本不敢把公主失踪的事说出去,不然几个粮商一旦反悔,届时黄沙县大乱,公主的心血就白费了。
姬墨舒从县令开口便紧锁了眉头,手不自觉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留下一个个暗紫色的半月形痕迹。说她不担心,鬼都不信,那种突然涌上心头的害怕与年初那会儿听到苏娘有孕被抓如出一辙,惶恐的简直比听到姬老爷失踪的消息来的还要强烈几分。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不害怕,她姬墨舒哪怕看着苏娘如何无法无天,如何罔顾人伦道义,甚至另寻佳婿都可以忍受,却唯独不能容忍苏娘出了什么意外。
“苏影,你可知有谁会对她动手?对了,跟着她一路过来的那批人马呢?”据她所知,苏轻舟是跟随着从青州调的人马一路暗中追随苏娘的,眼下苏娘失踪近一周,那苏轻舟上哪去了?
“不知道,苏姑娘也没有消息,就连派出去的那批人马都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与影卫也失去了联系,恐怕不是皇帝的势力,或许是。”苏影忽然顿了顿。
姬墨舒敏感的察觉到什么,“是什么?”
“姬姑娘还记得之前那次花船夜袭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