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也就是墨舒长得太好,长得美看来也是挺苦恼的。”顾婉约笑着打趣,也掏出帕子擦汗,心想自己中了状元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现在有没有收到消息,该是能过上好日子了吧,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寒门书生到了现在才如释重负,总算没有辜负那份厚望。
“可不是嘛,今晚便是琼林宴了,现在先回去休息一番罢。你还别说,坐在那大殿里头喘气都不敢用力。”姬墨舒吐槽,说到底面对天子还是会紧张的,哪怕那人与她最熟悉的人有几分相似。
“好。”顾婉约赞同。
回到客栈休息了半日,春花听闻姬墨舒考中探花十分惊喜,嚷嚷着让姬墨舒修书给姬老爷,姬夫人那自会有官府去报备。姬墨舒想了想也是,想到苏娘的身份,她又旁敲侧击的在信中叮嘱姬老爷要留意与苏家有关的举动,至少要留个心眼。
休息一番后,见时辰差不多了,姬墨舒与顾婉约换好衣服便慢悠悠的前往顺天府参加琼林宴。
琼林宴是慰勉新科进士的宴会,与鹿鸣宴一般,皇帝设宴鼓励有才之士为国效力,今夜皇帝或许会亲自过来,哪怕不过来也会有许多朝中高官过来,进士们可以借此先见见自己今后的‘顶头上司’,争取美言几句好入上司的眼。考中进士意味着科举结束,但对于仕途来说仅仅只是开始。真是从古至今都是人情社会,人情社会把人变成阿谀奉承的怅鬼,让人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傍晚时分,夕阳挂在天边,在一侧天际形成了一串串泛着淡淡天青的橘红色流云,这时皇宫上方正巧飞过几只归雁,光滑羽翼承接着地平线上的阳光,折射在红漆宫墙的玉案上,反射出夺目光彩,白光刺眼,仿佛能够灼伤人的眼眸。
姬墨舒微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着。琼林宴无需穿宫服,所以她便换上了苏娘送的曲裾。墨白色曲裾上面点缀了金边杏花图,交领广袖儒雅稳重,身影纤细唇着淡彩,头上别了一朵简单的银花步摇,瞧不见盛装华簪,气度却是无人能及。
有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此时的姬墨舒正正是应了这句话。站在一堆胭脂俗粉的士族子弟里面,没有浓妆艳抹,却清新脱俗到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当然,此时这位仙子腰间却挂着一个十分不搭甚至有点可笑的小兔子香囊。小兔子香囊也是苏娘送的,这一年来苏娘前前后后送了她许多贴身用品,无一不例外都是小兔子。小兔子肚兜,小兔子香囊,小兔子荷包,兴许以后还会送亵裤,肯定还是小兔子,这一点都不奇怪,据她了解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转念想到苏娘的身份,脑海中不禁冒出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明明知道她们身份差距悬殊,那么在送她这些东西的时候,苏娘想的是送给一介宠侍还是唯一的灵魂伴侣呢?
确定了苏娘的真实身份以后很多曾经坚信的东西与信念竟然一下子就都变了个味道,她们之间凭空出现了一条鸿沟,鸿沟不宽,距离堪堪只有咫尺之间,却深不见底。这条鸿沟就这么横在她们之间,明明只需一点点力气就可跳过去,可这条鸿沟的存在却确实震慑了她,叫她腿软,稍不留神便可坠入万丈深渊。
君与臣,到底是殊途同归,还是分道扬镳。此时的她已然不清楚,也不坚定了,她的世界只剩迷茫与不安,甚至连苏娘会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敢保证。
初夏已然初显炎热,此刻她的心却很凉,以致于手指冷冰冰,仿佛结成了葱白色的冰棱。
她,还能称之为苏娘吗?
她,又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是她熟悉的苏娘了。
……
顾婉约今日同样穿了一件看起来成色很新的青色长袍,这是她娘在她临行前给她缝制的,现在才拿出来穿,她觉得必须功名加身的她才配得上这件衣服。
抵达琼林宴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两人的来到再次成为了焦点,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身上,不过碍于大家都是进士,读书人总是面子上要做一套,背地再做一套的,所以表面那一套仁义道德依旧是需得维持的,倒也没有人为难她们。
这回皇帝没有来,只有六部尚书与侍郎,但都是正三品正四品的高官了,大家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客套的说着官话,甚至已经开始站队了。当然,亲如一家指的是那群士族子弟,而姬墨舒与顾婉约仿佛被孤立了一般。
琼林宴结束后,接下来姬墨舒便在京城等候吏部的安排,她这个尴尬的身份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能成为棋子就是唯一的作用,所以她也就顺势佛系下来了。
然而,这一等就又等了大半月。
眼看着同窗们都渐渐得到了官职赴任,而姬墨舒与顾婉约似乎又被皇帝遗忘,吏部久久没有给予赴任的消息,她们也无人在意。
其实姬小姐这么想也合情合理,毕竟君臣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不对,是比人和蚂蚁都要大〒▽〒,这么比喻就通俗易懂吧
0068 68 远赴青州
顾婉约也没想到自己会等这么久,作为金科状元,却久久没有等来任职的消息,吏部仿佛把她给忘了。不过她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也就罢了,可作为富甲一方又名列三甲之一的姬墨舒居然也是如此。
起初进士及第的喜悦早已淡却,期间姬墨舒修书回去豫州告诉姬夫人莫要担心,随后支开顾婉约,自己一个人来到京郊的树林。
她对着树林试探的叫了声。
“影子。”
不出一会儿,只听林间传来细细簌簌树叶摆动的声音,随后她的跟前居然真的出现了五个影卫。虽然苏娘告诉过她只需要叫上一声影子就会出来,但当真的看到这些神出鬼没的影卫还是会觉得惊悚,身边一直有人暗中盯着的感觉。
五个影卫看起来都不大,二十来岁上下的年纪。
“你们中谁是主事的?”姬墨舒问。刚刚问完,五人中便站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姑娘对着她单膝跪下,拱手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影十四,另外四位兄弟姊妹依次排后,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影卫是按牌号命名的,若是没有为首的影子,剩下的谁牌号靠前谁便是主事。
“那便叫你十四罢,如今我这样可要做些什么?又或是注意些什么?”姬墨舒谨慎道,现在她不敢轻举妄动,尴尬的身份让她做什么事都必须慎之又慎,既不能让皇帝生疑,也不能让苏娘误会,夹在中间仿佛是个人质,还是个装傻的人质。可她毕竟不是提线木偶,这样耗着不是办法,她有许多问题需要问清楚,也需要回去与姬夫人重新相谈一番,而不是在京城孤立无援还被监视。
“还望主子等一等,应该很快就有安排了。”
“那我可以先回沧州吗?”
“还不行,主子就留在京城,莫要引起他人怀疑。”
……
姬墨舒挑眉,无声的瞪着单膝跪下的影十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似被软禁了,安排这些影卫保护她是其次,最重要的职责其实是监视她吧?
苏娘……竟然对她都到了这个地步吗?
姬墨舒转身拂袖而去,决绝的背影告知着眼前的五位影卫,她很不痛快。
回到客栈的时候,她发现顾婉约在点灯写着什么,走过去一看,好奇问。
“又给家里写信?”
“可不是嘛,逗留在京已经一个月,家里该是急了。对了,我准备顺道给魏夫子写信,问问夫子的意见,你要一同吗?”顾婉约抬头问。
“魏夫子?”姬墨舒双眼一亮,对了,她怎么没想到问问魏夫子的建议,真是被苏娘逼傻了,她又不是惟命是从的笨蛋,还有别人可以问的。她连忙坐了下来,想到监视她的影子们便对顾婉约说,“那你替我一同问。”
“替你?”顾婉约歪了歪头。
姬墨舒点头,“我不想让苏家知道。”
“原来如此。”顾婉约明白过来,姬墨舒最大的问题不是如她这般一穷二白的困境,反而是因为身份太尴尬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