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姿势,长腿微搭,雅然从容。江秘书紧张地窥视着,竟然没有捕捉到丝毫愠怒的痕迹。
相反
男人那惯常紧抿的、薄情的唇角,此刻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
尽管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江叙跟了霍霆洲多年,太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绝对不是不悦,甚至……他眨了眨眼,好像从自家老板略微放松的下颌线里,捕捉到了一丝……受用?
这个发现让江叙懵了,甚至感到惊悚。他赶紧收回目光,心脏还在咚咚狂跳。
一个成熟的秘书当然不会容许自己失态。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换上得体的歉意,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诚恳:“林小姐,实在抱歉!是我疏忽了,您没受伤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伸手,小心翼翼接过林栖雾怀里的托特包,“这个我来拿,您快坐稳。”
少女的小脸还泛着粉,腰侧残留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陌生气息让她心绪一时间难以平抑。
她不敢看旁边的霍霆洲,纤长的睫羽轻翕,声音细如蚊呐:“没……没事,谢谢江秘书。”
旋即侧身坐进车里,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小兔子,紧紧贴住另一侧的车门,尽可能拉开和霍霆洲之间的距离。
简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身子坐得笔直,头埋得低低的,耳根那抹未褪的红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男人看着窗外,侧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江叙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这事,邪门。
第10章 颤意 熟透的蜜桃
车内的空气像是凝固的胶体,粘稠得难以呼吸。
霍霆洲的视线掠过少女绷紧的肩线和泛起绯色的后颈,雪白纤细的小腿斜侧并拢着,整张脸蛋宛若熟透的蜜桃。
“冷吗?”他开口,清冽磁性的嗓音似乎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
带着惯有的、掌控一切的沉稳。
林栖雾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咙紧涩,嗓音带着含糊的颤意:“不,不冷的,霍先生。”
……相反,身体内灼热的气流从鼻尖溢出,让她的粉唇下意识地轻翕。
霍霆洲收回目光,腕间的劳力士Day-Date半圆形铂金表带泛出金属银光,衬得他肤色冷白,矜贵如玉;表盘是经典陨石色,亦如那双寂冷深邃的眉眼。
“《百鸟归巢》。”他修长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点几下,仿佛只是在检索无关紧要的记忆片段,“你在排这首?”
少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飞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仿佛被男人的目光烫到。
“是,霍先生。”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紧涩,努力维持着平稳。
话题转得突兀,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林栖雾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练得如何了?”男人漆如深潭的黑眸缓缓掀起,嗓音平止如水。
林栖雾暗自深吸了口气,她微微侧过身,面向霍霆洲的方向,视线依旧低垂,轻轻落在他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冷白腕骨:“曲目本身结构复杂,变化繁多,特别是几个声部交错推进的地方,刚开始合练的时候,稍不留神就跟不上,或者抢了拍子。”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下意识捋着额角的鬓发,“不过最近……练得多了,感觉顺了不少。至少……现在能卡在节奏里,不会总让大家停下来等我了。”
少女弯起唇角,姿态稍稍放松,尾音带着几分无意识的娇憨。
霍霆洲微微颔首,他神色矜淡,看似并不怎么搭腔,却将少女的每句话都认真听完。
“林小姐不必妄自菲薄。”他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落在少女的脸上。“苔花如米,意绽芳华,终成一方春色。”
男人眸光深邃而平静,声调虽低缓淡然,却意有所指。
林栖雾下意识屏住呼吸,葱白的指尖微微蜷起。“是,霍先生。”
车子像一尾深海巨鲸,在晚灯斑斓的河流中无声滑行。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繁华的商业区过渡到略显陈旧的近郊居民区。
眼前是一栋至少十年楼龄的老式板楼,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斑驳,环境宁和静谧。
“霍先生,谢谢您。”
林栖雾侧身钻出温暖的车厢,隔着开启的车门,对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身影,深鞠一躬,“今天……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少女温软的嗓音含着感激,姿态得体而恭谨,却清晰地划出一条难以逾越、打破的界限。
而眼前的男人仿佛是一座只能令她仰望而不可及的巍峨山岳
一个需要绝对尊敬、保持距离的“上位者”。
霍霆洲清俊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一时未搭腔,令人全然琢磨不透。
良久,她才听到一句看似平淡无波的回应,让人无从辨别喜怒:
“小事。”
随即,江秘书眼疾手快地关上车门,同林栖雾道别。她转身上楼,倏然不知
黑色劳斯莱斯如同夜色中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停在原地,引擎低沉的轰鸣几乎微不可闻,只有几缕淡淡地尾气偶尔溢出。
直到楼栋的某一层走廊亮起黄灯,才缓缓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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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林栖雾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她身后逐一熄灭,光线忽明忽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