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霍霆洲似乎有个海外联席会议,很快进了书房处理?公?务。

林栖雾牵起Coco,走?到花园里散步。立秋后的阳光暖融舒适,她的心却?沉甸甸的。

Coco兴奋地在前面小跑,拽得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她看着Coco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中?纠结更甚:要不要去探望伯母?……可是去了又能怎样?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更怕……霍霆洲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看清来电备注,林栖雾心头莫名一跳。

“喂,是绾绾吗?” 电话那头传来梁振邦沙哑的嗓音,疲惫难掩。

“伯父?” 林栖雾的心猛地揪紧。

“是我。” 梁振邦顿了顿,语气难得恳求,“阿姝她……情况不太好,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绾绾,伯父知道这很为难你,但……你能不能抽空来看看她?就当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林栖雾指尖冰凉,屏幕几乎脱手。

她下意识地应道:“伯父,我马上过?来!在哪家医院?”

“市一院,顶层VIP病房。”

“好,我知道了!” 林栖雾收紧牵引绳,急切地唤住小狗,“Coco!回家!”小狗狗被突然加大的力气拽得呜咽一声,茫然地跟着主人跌跌撞撞往回跑。

林栖雾几乎是冲进家门,将?牵引绳塞给迎上来的佣人,人已经跑向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墨灰色的梅赛德斯S65,是霍霆洲前段时间送她的礼物。

她飞快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车库,汇入聂歌信山道稀疏的车流,朝医院方?向疾驰。

少女心急如焚,完全没有注意到,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

男人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冷却?的咖啡,面容平静无?澜,手背上的青筋却?清晰可见,指节凸起,泛着森冷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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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重?症监护区,弥漫着沉重?的死寂。

林栖雾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

岑姝静静地躺着,曾经光彩照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如今毫无?血色,深深凹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几近干裂,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这哪里还是雍容华贵的梁太?

分明是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

梁振邦坐在一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看到少女进来,挣扎着起身,声音嘶哑:“绾绾,你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病床上毫无?反应的妻子,“你们…说说话,我出去抽根烟。” 门被轻轻带上。

林栖雾挪到床边,鼻子一酸,轻轻地唤了声:“伯母……”

病床上的女人眼?皮动了动,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睁开。

她眼?神有些涣散,茫然地转动了几下,终于聚焦在少女苍白的小脸上。

岑姝干裂的唇角费力地向上扯了扯,声音虚弱:“绾绾…你来了…伯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心口像被钝刀剜了一下。

林栖雾用?力摇头,泪水滚落:“伯母…别这么说…都是绾绾不好…”

“傻孩子…” 岑姝笑容释然,“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们…上一辈罢了…”

她眉头倏然蹙紧,似乎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闭上眼?,急促地喘息了些许,才缓过?那阵眩晕。

女人重?新睁开眼?,眼?神清明了些,望着天花板:“绾绾…你知道吗……我和你妈妈…年?轻时…同为模特…”

林栖雾紧紧握住她枯瘦冰凉的手,泪水无?声滑落:“伯母……”

岑姝气若游丝,想?回握,却?连弯指的力气都没有,“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心气高…想?法却?不一样…” 她喘了口气,眼?神飘远,“你妈妈…正当红的时候…为了爱情…说退圈就退圈…嫁给你爸爸…”

“而我…我不甘心…” 岑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模特吃的是青春饭…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挤进真正的上流圈子…”

“后来…我如愿…嫁给了振邦…成了人人羡慕的梁太…可这光鲜底下…多少辛酸…只有自己…夜里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林栖雾听着,只觉得心口堵得发疼。

“振邦他……” 岑姝提到丈夫,眼?神黯淡下去,“事业心太重?了…万事…利字当头…连带着…把知砚…也教成了那样…”

她痛苦地闭上眼?,眼?角渗出浑浊的泪水,充满了愧疚,“我…我若不是…一直拦着…怕他拆散你们…你和知砚…或许早就断了…如今…倒是我…做错了…”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床边的少女,声音愈发微弱,“绾绾…伯母心里清楚…知砚他…配不上你…”

说完,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阖上眼?,胸口微弱地起伏。

“伯母……” 林栖雾泣不成声,心痛得无?以复加。

……

车内,林栖雾用?头轻轻抵住方?向盘,心乱如麻。

男人沉重?的叹息仿佛还在耳边萦绕:“阿姝她…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医生已经尽力,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见见知砚…”他顿了一下,无?力地托住额头,“可廉署总部?…拒绝了保释申请,说案情重?大…”

她缓缓抬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干干净净,此刻却?像是紧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尖刀。

……

车子咆哮着驶进车库。

林栖雾甚至来不及把车停稳,熄了火,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