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帛琛自是不会将陆瑾禾独自留在卞阳城,一定要把她带上才行,也许路上有机会将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大理寺*
清晨之时,晴云秋月,陆瑾禾难得的一进书房便看见了胥帛琛。
陆瑾禾一愣,眼前的胥大人竟然是一身墨灰色常服,少了几分威严锐气,多了几分风度翩翩和书卷气。
见陆瑾禾一脸不解,胥帛琛解释道:“太子殿下的密旨,要我前往坪洲彻查贪污弊案,你回去换身衣服准备下,我们即刻出发。”
惊讶过后,陆瑾禾点了点头便回家去准备了,胥帛琛紧随其后,却是命云章驾车去往了采芳斋。
陆瑾禾回了家,换上了那身水蓝色的常服,又随便带了几件替换的常服,入秋了天气会越来越凉,这次坪洲之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坪洲在北方,天气会比卞阳城凉上许多,陆瑾禾想了想,又往包袱里添了两件寒衣。
收拾的差不多了,陆瑾禾四处看了看,确认再没有其他需要带上的东西后,便背上了包袱出了门。
胥帛琛早已经等在了花溪巷尾,陆瑾禾一出家门便看见了他。
扶着胥帛琛伸过来的手,陆瑾禾一跃上了车。
待陆瑾禾坐稳,马车便徐徐行驶,一路驶向城北的出城口。
耳边的喧闹声逐渐远去,不多时便出了城,官道上的人不多,只有几名赶路的货郎。
胥帛琛捧过了果匣子,打开后送到了陆瑾禾的面前,满意的看着她眼前一亮,微笑道:“采芳斋的果子,都是今日里新做的,路还长着,吃些东西,免得枯燥无聊。”
胥帛琛买的果子蜜饯都是陆瑾禾最喜欢的,每一样都买了许多,估摸着足够她吃上这一路了。
添了牛乳的糯米糕更加软糯香甜,一口下去,好吃到让陆瑾禾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胥帛琛每每见她吃东西的样子都喜欢的很,长路漫漫,胥帛琛便同她说起了此次坪洲之行的真正原因与目的……
当朝太子殿下赵泓方才弱冠之年,根基尚浅,北兖的大权却旁落在了端王的手里。
原本当今圣上并无所出,端王是唯一继承大统的人选,可圣上却在五十岁那年忽然老来得子,便是当今太子赵泓。
端王眼见着本可以属于自己的皇位就这么落到了一个黄口小儿的手里,自然是对太子殿下心生怨怼,从此便暗中的扩充起了自己手中的权势。
端王也是个颇有手段的人,趁着太子年幼,哄得圣上信任,逐步将大权尽数笼络到了自己的手中,后宫中也没少收买后妃来帮他做些让太子夭折的事情,可圣上就这么一个儿子,恨不得派御林军日日夜夜守护着,后宫中的明争暗斗并未能波及到太子的安危,赵泓就这般平安的长到了二十岁。
待到赵泓可以摄政的年纪之时,端王的势力已经权倾朝野。
好在当今圣上并不糊涂,往日里亲信端王,重用端王是因为儿子年幼不得已而为之,现如今太子殿下长大成人,圣上还怎么可能看着端王抢自己儿子的江山,于是明里暗里的帮着自己的儿子稳固根基,亲自为赵泓在朝中培养了一批官员,胥帛琛一早便受太子赏识,二人也算有些私交,太子便借着这个时机,将胥帛琛升至了大理寺卿的位子上。
时至今日,太子在这群人的辅佐下,也算可以同端王势均力敌。
近几年,圣上年岁已近古稀,身体也越发不如从前,太子与端王的争端也随之进入了要一分高下的时刻,彼此的人都是铆足了劲儿的盯着对方的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瓦解对方势力的机会。
084第八十四行贿
圣上对自己的每况愈下心知肚明,决定明年加开恩科,再为太子添些可用之人。
加开恩科是头等的大事,现下已经入秋,明年开春就要科考,时间不算充裕,礼部早已经忙的人仰马翻。
主考官同去年一样,依然是由考功员外郎向大人担任。
向大人天命之年,为官数十载,忠心耿耿,是颇受圣上赏识的人,也是理所应当,辅佐太子之人。
向大人身为主考官,负责拟定科举题目,自然而然便会被那些家中有举子的人盯上,提着些金银财宝前来行贿的大有人在,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本不足为奇,但此次行贿之事奇就奇在了行贿之人上。
此次前来同向大人行贿的正是坪洲刺史孙朝翰,这位孙大人年逾不惑,膝下却只有一子,还是个痴儿,妻妾无数,却始终不见得再生个一儿半女,这孙大人遍寻名医,也都无计可施,这个痴傻的儿子自然就成了孙大人全家唯一的希冀与指望。
正所谓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孙大人担心自己百年以后这个儿子如何能生存的下去?现下自己有官位在身,自是无人敢簿待了他的儿子,可若他百年之后,谁还会拿他这个傻儿子当人看?
思来想去,孙大人觉得,只有为官做宰,才能保住儿子一生无忧,所以便铤而走险,带着一箱子上好的金银,私自入了京,找上了向大人。
这等行贿之事原本也算不得铤而走险,但险就险在这孙大人是端王的人,而向大人是太子的人。
向大人是个心思缜密,老谋深算的,自是看得出来这孙大人的一片舐犊之情,明知道两方的关系,为了傻儿子,也是全然豁出去了。
若是就此发作,孙大人必定会被贬斥责罚,可那样也必会打草惊蛇,搞不好还被倒打一耙,扣一个栽赃诬陷的帽子。
于是向大人的心思落到了孙大人所送来的那一箱金银上,孙大人不过是一名刺史,哪来的这么多上好的金银,况且听说他家里还是妻妾成群,这孙大人又并非出身名门,哪来这么多的金银钱财?
近几年来,官银的成色是越来越差了,只说是银矿所出的银大不如前……
这里边的事儿当真是越想越蹊跷,单凭这一箱金银,那孙大人贪污行贿一事是板上钉钉,孙大人守着银矿,必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孙大人也是端王的人,端王为人阴险贪婪又心胸狭窄,怎么可能会放任孙大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贪污大把的钱财而置之不理?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端王也参与了其中,孙大人的这些金银只是从端王手中漏出来的一星半点儿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顺着这个藤蔓,将背后的大瓜一并摸出来呢?
思及至此,向大人决定收下了孙大人送来的那一箱金银,将孙大人满意的打发走了,转头便将这事儿连同那一箱金银一并报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一封密奏告知了圣上。
圣上得知此事后,便给太子出了这么个主意,要太子用自己的名义下一道密旨,派人前往坪洲去调查,虽是密旨,但却要放出风声让端王知晓,再要前往坪洲之人装出一副草包相,明面上要什么都查不出,但暗地里却要掌握一切证据。
此事颇有难度,所以太子殿下选上了胥帛琛。
胥帛琛能文能武,又是长年累月的断案,什么花样百出的案子都见识过,经验丰富,是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陆瑾禾听着胥帛琛将前因后果说完,手中的糯米糕也吃完了,有些疑惑道:“既然放出了风声,端王会不会在路上阻挠我们?”
“不会。”胥帛琛坚定回答道:“以端王的为人,必然不会冒这个险,他若是派人路上阻挠我们,岂不是不打自招?”
陆瑾禾缓缓点了点头,捻起一块杏肉脯放进了嘴里,咬下一半,咀嚼几口,咽了下去,追问道:“那大人打算怎么办?”
胥帛琛笑了笑,回答道:“等到了坪洲,你以我的身份去见那坪洲刺史。”
“什么?”陆瑾禾惊讶不已,手中那被咬了一半的杏肉脯也一并凝在了半空中。